“再来!”
    徐来一碗接过一碗,任大雨滂沱而落,碗中到底是酒是雨,也已分不清楚,但每次饮下,都仰天痛饮。
    似要将天地悲痛也一同饮下。
    也将他眼角滚落的痕迹,一并饮下。
    少年时,意气风发,壮志凌云。
    归来时,他依然不曾改变,依旧意气风发,轩昂擎天。
    愿你走出半世,归来仍是少年。
    只可惜,哪位最想见的朋友,却已悄然缺席。
    当初共患难,同生死的两兄弟。
    现,一个尸沉大海,远去天边。
    一个青年暮气,心老面桑。
    未来,并非如年轻时许下的诺言那样,美好而充实。
    只有生活带来的痛苦与责任。
    一阵大笑过后,是徐来的一阵沉默。
    暴雨夹杂着冷风呼来,林铭单薄的身影开始有些抵挡不住。
    入冬过后的禹城,每一日都是一种煎熬,寒冬不饶人。
    “三日后,我们再好好聊聊。”
    徐来将最后一碗酒饮尽,拉起有些快要抵抗不住的林铭离去。
    坐进车内,暖风开启后,林铭面色就好了许多,但还在咳嗽,徐来问她住在哪里时,她眼神有些躲避。
    犹豫了许久后,才说出了一处地方,玉山平静的朝哪里开去。
    “徐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车内,一片沉默,良久后,是林铭出声主动打破。
    “一周前。”
    徐来回应。
    林铭不由多打量了一眼前面的徐来,侧面坚韧,眼神锋而不露。
    他还是那样,七年时光,未曾改变他太多,依旧豪气冲天,不过却是多了一份沉稳。
    若是杨上赐没死,他一定会非常高兴。
    徐来也不会这样沉痛吧?
    “苏柔要死了,苏家也都要死了。”
    徐来突然道。
    “啊?”
    林铭骇然抬头,停止了烘干头发。
    提起苏柔之名,她眼瞳深处闪过一丝憎恨,以及...恐惧!就是这个女人,亲手策划了这一切。
    先将他们分离,再将杨上赐夺走。
    后又令杨上赐与徐来入狱。
    入狱四年,布下弥天大网,杨上赐刚出狱,就被逼上绝路。
    而她,与杨上赐分离后,也是备受威胁,几度差点意外生死。
    幸好那时刚刚怀孕,她也没未曾看出,这才保下性命。
    她只好远走,将孩子生下后等待杨上赐出狱。
    出狱后,她本高兴的带着孩子去见他,可是,就看到了杨上赐被逼跳楼自杀的一幕!她没敢告诉孩子,那个人是他父亲,再度狼狈逃走,怕被苏柔发现。
    就一直生存至此,长达七年。
    这七年,她也一直被仇恨与痛苦所包围。
    耳边还时常能听到对杨上赐的辱骂声音。
    他不但死在了将要娶的女人手上,死后都还要背负巨大骂名,句句戳心,若非有孩子的话,她也随之而去。
    想着,林铭神色又痛苦斐然,难以忍受。
    “三日后,我接你回杨家,重振杨家,你愿意吗?”
    在林铭懵状下,徐来又言。
    “我,我,我愿意...”...林铭住的地方不远,就在卫平镇上,经过两年努力,开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饭店。
    也算是能勉强维持生活,供养孩子读书。
    不过生意并不怎样,再加上雨季,前来吃饭的人就更少了,入不敷出。
    饭店内坐着一个敦厚男人,三十左右,抽着旱烟,旁边还坐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正埋头写作业,脸上花花的,眼角还挂着泪痕。
    那男人看起来敦厚,实则不然。
    面色始终木讷,眼神默而藏戾,见那孩子不顺眼就会拿起旱烟头,在他头上敲上一下。
    疼的那孩子不断掉泪,可又不敢吭声,只能委屈的抹着眼泪。
    林铭见状,连忙冲去将孩子护在怀中,跟那男人大声争辩起来。
    两人越吵越凶,那男人马上红了脖子,抬起手想打林铭,但手举到一半就又放下,别过身子去,在一旁闷声抽旱烟。
    林铭连忙检查孩子身上的伤势,不停询问他疼吗?
    孩子不太敢吭声,只是含着泪点头,那旱烟头是纯铁,再加上高温,这样敲下去怎么会不疼呢。
    可是林铭也没办法,只能忍着。
    同样不想让徐来瞧出异样,擦去眼角边泪水,招呼他们先进来坐下。
    “这又是你那里勾结回来的野男人?”
    瞧见徐来和玉山走进来坐下,那男人马上站起来朝林铭怒吼,脸上的横肉都在不停抖动。
    “他们是我朋友,过来看看我。”
    林铭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招呼好店,我去做饭。”
    “放屁!”
    那男人粗着脖子大骂:“你嫁给我这几年,别说一个朋友,就连娘家人都没见到过,这就蹦出两个朋友了?”
    “还敢说不是你在外面的野男人?”
    说罢,他作势又想去打林铭。
    可瞧见林铭那紧皱着的眉头后,重重一哼,又将手缩了回去,坐下生闷气的道:“不准做饭,店里两三天没生意了,蔬菜油盐这些不要钱吗?”
    “你...”林铭气急。
    他又嚷嚷:“别忘了是谁在养你,没我你们两母子早就饿死了!”
    “他们是我朋友,我...”“什么朋友?
    我看就是你在外面的姘头、奸夫,现在还敢引到家里来,我看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他越说越气,眼泪都快要从眼眶中掉落,十分的委屈。
    因为他的大声,两边邻居无不探出脑袋看戏,指指点点,暗笑明刺。
    林铭涨红了脸颊,指着男人,气到说不出话来。
    一时,眼角边又有水迹滑落,越来越大,无法抑制。
    旁边稳坐的徐来瞧之,不由深叹口气。
    最初,他还困惑,林铭怎会另嫁他人?
    可经过一番观察下来他发觉,这男人先天性肾气不足,无法行房。
    换通俗点话来说,便是不举,只能算半个男人。
    守着这么漂亮的一个老婆,却碰也不能碰,可想而知,心头憋了多少的怒火。
    当真是,做人难呐。
    两人又起争执,男人很激动,不停抱怨,辱骂,忍着自己脾气,几度都想打人。
    林铭跟他辩论,说什么他也不听,就咬定徐来两人是她奸夫。
    吵到最后,林铭不想理他,独自跑去了厨房忙活。
    而他则是气嚷嚷的称不养他们了,可见林铭没回音后,又转过身去抽闷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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