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
    “老陆,晚上叫上弟妹,一起吃个饭,你嫂子亲自下厨,来家里?”
    “唐兄,今天晚上真不行,我都跟梅梅说好了,晚上吃完饭看电影,我这不是好长时间没陪她了嘛!”陆希言想都没想就道。
    “是吗,这可真不巧。”唐锦有些失望的声音传来。
    “唐兄,改日,改日好吗。”陆希言也不知道唐锦是怎么想的,但他在这个时候拒绝去唐锦家中做客,只怕会让他多想。
    哎!
    电话另外一头,唐锦缓缓的放下了电话。
    “他怎么说?”曹斌问道,唐锦打这个电话,的确有试探的意思,看陆希言会如何反应。
    “他说今晚跟孟小姐有约,二人世界。”
    “推脱之词?”曹斌微微皱眉。
    “听声音,他并没有任何犹豫,应该不像。”唐锦摇了摇头,如果有意推脱,那至少有个思考反应的时间,但陆希言直接就拒绝了,这反而让他觉得这是真话。
    周末陪未婚妻过二人世界,这很正常。
    “要不要我明天去找一下小五……”
    “不要,老陆这个人心细,而且十分敏.感,如果让他察觉到的话,反而不好。”唐锦摇了摇头。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们有的是时间,不着急。”唐锦道。
    ……
    老李去了法租界萨坡赛路的上海“八办”秘密所在地,对于上海的局势,他既然来了,自然需要亲自详细了解一下。
    虽然身处香港,老李对上海的关注并不少,但当他亲口听到八办的人讲述上海的地下斗争局势,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上海的局面越来越复杂了,敌人也在进步和学习,而且手段越来越诡秘,凶残,军统方面也不甘示弱,面对日本人扶持的特务势力,展开了针尖对麦芒的斗争。
    在这个不见血的战场上,不断的流血。
    今天你杀我一个地下潜伏人员,明天不知道那个落单的日本军官命就丢了。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这样的斗争,在未来,只怕会成为一种常态。
    军统的斗争策略虽然看上去有些蛮干,可没有他们的话,日本人扶持的那些汉奸帮派势力就会更加猖獗。
    一定程度上遏制了这些数典忘祖之辈的嚣张气焰。
    所以说,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功劳。
    至于日人的血腥报复,那这笔账看似是因为军统等抗日锄奸团体引起的,可本质上还是侵略者的残暴不仁。
    租界在一定程度上保护抗日力量的生存,但生存环境正在一点一点的恶化,租界当局越来越向日方妥协。
    这个变化趋势,已经从租界当局对日本宪兵队的便衣进出租界的态度看出来了。
    以前是不允许日本便衣进入租界,现在已经是默许了,只是不准携带武器,再接下来,只怕连抓人都回默许了……
    再这样下去,可活动的空间就更小了。
    必须未雨绸缪了。
    ……
    陆希言虽然不算是荣顺馆的常客,可他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名人了,老板一见到他,亲自出来迎接。
    “陆大夫,早上伙计告诉我,您打电话来订了一个包厢,我马上给您找了一个安静舒适的,保证您满意。”
    “老板客气了,我们就是吃个饭,没那么多讲究。”陆希言挽着孟繁星说道。
    “请,请!”
    “我们两个人,招牌菜来两个就够了,不喝酒,一会儿还有事儿。”陆希言吩咐一声。
    “好咧,您放心,马上就给您送上去。”
    ……
    陆希言与孟繁星相携上楼不久,老李从门外进来。
    “这位先生,您几位,有预约吗?”
    “哦,我一个人,没有预约。”老李微微一点头道。
    “先生您请这边,我们楼上包房都已经满了。”伙计热情的招呼一声。
    “好,我想去一趟卫生间,请问在什么位置?”老李问道。
    “可以,您往里边直走,到头,右拐就是了。”
    “多谢。”
    楼上,包房的门开了。
    “梅梅,怎么去了这么久?”陆希言眼睛一瞥,看到了孟繁星身后跟着进来一个穿长衫的男子。
    三十岁出头的样子,戴着一副圆圆的眼镜儿,脸型很敦厚。
    “陆大夫,你好,我姓李,你叫我一声老李就好了。”老李主动的伸手过来,自我介绍一声,“今天晚上的见面是我让孟繁星同志安排的,希望你不要介意。”
    “老李,同志?”陆希言下意识的伸出了右手,与老李握了一下。
    “安子哥,老李是我上级。”孟繁星解释道。
    “噢,老李同志,是吧,快请坐。”陆希言恍然明白了,为什么孟繁星会主动约他吃饭,还说要看电影。
    原来是有目的的。
    “梅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这里哪是说话的地方?”陆希言怪道。
    “陆大夫,你别怪孟繁星同志,是我让她事先不要对你说的。”老李解释道,“这样,我们的见面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偶遇。”
    “懂了,懂了……”陆希言点了点头。
    “陆大夫能理解就好。”老李也呵呵一笑,随后坐了下来。
    “陆大夫的情况,繁星同志也跟我说了,我党是非常欢迎向陆大夫这样的优秀归国人才加入的,只是陆大夫身份特殊,暂时不适合加入我们,但可以利用现在的身份帮我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老李斟酌语言道。
    “我明白,这是一种考验,对吗?”陆希言愣了一下,旋即问道。
    “陆大夫这么理解,也可以,我之所以让繁星同志安排我们见一面,就是怕陆大夫多想,认为我们是在拒绝你,其实不是的,我们对每一个想要加入组织的人都是这真诚的,何况,你跟繁星同志还有那样一层关系。”老李道。
    “只要你们不拒绝我,那什么时候加入都一样,我可以等。”陆希言道,“只是眼下……”
    “你的事情,繁星同志已经跟我说了。”老李道,“你说你不愿意加入军统,但现在那唐锦已经跟你摊牌了,你不加入他的小组,只怕他会对你不利,所以,我建议你,不妨答应他。”
    “老李同志……”孟繁星吃惊的道。
    “孟繁星同志,你听我把话说完。”老李道,“加入军统,并不一定要同流合污,何况,以陆大夫的专业技术能力,他们也不可能让你去做那些违背人道的事情,所以,我觉得,陆大夫加入军统也没什么,相反,陆大夫还可以从‘钉子’小组获得源源不断的情报。”
    “这是要我去军统当卧底?”陆希言微微皱眉。
    “我只是建议,这个还需要陆大夫你自己决定。”老李说道。
    “我明白了,我会认真考虑你的建议。”陆希言点了点头。
    “我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告辞!”老李起身告辞道。
    “老李,既然来了,一起吃饭吧?”
    “不了,我们只是偶遇,偶遇而已。”老李摇了摇头,坚持离开了。
    ……
    电影散场,陆希言与孟繁星手挽着手,从电影院出来。
    “安子哥,今天晚上的事情,是我不对,我没有提前跟你说一声。”看陆希言情绪不高,孟繁星以为他还在为荣顺馆安排他跟老李见面的事情心里别扭呢。
    “不是,我没怪你,我是在思考老李的建议,我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我在做什么事情,你说呢,梅梅?”陆希言抬头道。
    “安子哥,你真是这么想的吗?”
    “梅梅,我真的还不够资格加入你们吗?”陆希言认真的问了一句。
    孟繁星愣住了,这个问题她真不好回答,因为这根本就没有一个量化的标准,只能道:“组织接纳一个人,需要一定的程序,不是说加入就可以加入的。”
    “什么程序?”
    “首先你的是自愿加入,还得有两名入党介绍人,然后还要写入党申请书,成为预备党员,经过考察和听取所在党支部的意见,然后才能转为正式党员。”孟繁星解释道。
    “这么复杂?”
    “能够入党,那都是思想政治素质过硬才行,我也是经过两年的考察期,才转为正式党员的。”孟繁星道。
    “我明白了,梅梅。”陆希言点了点头。
    ……
    “老唐,昨天晚上,老陆的确跟孟繁星在一块儿,先是在荣顺馆吃的饭,然后去的霞飞路的大华电影院看了一场电影,之后就一起回家了。”曹斌禀告道。
    “你派人跟踪了他们?”
    “没有,荣顺馆有我们的眼线,根本不需要派人跟踪。”曹斌道。
    “嗯,看来,他并不是故意推脱,找个机会再约一次。”唐锦点了点头。
    “好。”
    转眼就进入了八月份。
    老李来上海已经五天了,五天内,他用尽了自己能用的办法,却找不到胡蕴之的一丝踪迹了。
    甚至他还动用了一些隐藏的社会关系,也未能查到一丝蛛丝马迹。
    胡蕴之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
    老李有些急了,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胡蕴之如果落入军统手里,那一定是凶多吉少。
    要是落在日本人手里,可能还有补救的措施。
    问题是,他现在根本找不到胡蕴之的下落。
    老李决定用最危险的方式,登报寻人。
    就在这个时候上海“八办”转来一则消息,胡蕴之疑似被“铁血锄奸团”带走了,但是“八办”的人却无法联系上“铁血锄奸团”的人,因此也是一筹莫展。
    铁血锄奸团,胡蕴之不就是在陆希言手中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陆希言为什么要抓胡蕴之,他不是已经知道胡蕴之的身份了吗?
    一个个谜团和猜测在老李脑子里翻滚着,老李从事地下工作多年,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以胡蕴之过去跟“铁血锄奸团”的关系,应该不至于有生命危险,但是偏偏他们却扣押了他。
    胡蕴之这条线至关重要,他不能放任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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