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神树防御解除的那一刹那,涂长丰的脸色也忽然一白,他的面容在一瞬间苍老了很多。
    这是契约的力量。
    如果说不对少女施以援手并不违反他们之间签订的契约的话,那么取消神树防御,将对方直接暴露在雷劫之下,却无疑违反了彼此之间的合作互助灵魂契约……
    只是,原本惩罚为死亡的契约到了妖皇这里却仅仅是灵魂受损,实力暂时倒退罢了。
    这就很有趣了。
    虽说灵魂契约这种东西一般情况下都是格外严格且极难钻空子的,但并不意味着就真的是万无一失。
    而早就活成精了的涂长丰,自然在契约中留有违约的后路。
    成为他这个等级的存在,绝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笼子里,任何时候的选择都会为自己留一条后路,很少会有下定决心的赌徒心态。
    只是……此时此刻,涂长丰却决心成为一次赌徒。
    因为九尾狐的血脉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足以让他疯狂一把。
    此外,当雷劫减弱到八成左右的时候,就停止了衰弱,这也是影响他做出决定的关键因素……
    而在做出了选择之后,涂长丰原本还残留的一丝犹豫已经彻底消失,看向雷劫的眼神也变得坚定。
    撕毁了契约,也就意味着与苏楠撕破协议。
    而面对一个拥有压倒性力量的神器以及压倒性血脉的敌人,最后的路只剩下一条。
    那就是消灭对方。
    涂长丰的选择只剩下了一个……
    他选择了最铤而走险但若是成功的话收获也最大的路。
    随着观念的改变,他的计划也瞬间反转,从如何保护少女渡劫,变成了确保雷劫能将少女毁灭,并在长老会的人发现之前成功将九尾妖丹吞噬……
    然而事实总爱和人开玩笑。
    就在涂长丰做出了选择之后,他却惊异地发现原本已经渐渐停止减弱的雷劫竟然开始继续衰减,并且减弱的速度反而逐渐加快!
    这……不好!
    涂长丰的表情微微一变。
    照这个态势下去,那小家伙岂不是将会顺利渡过雷劫?
    在他违反契约的那一刻,对方无疑也会感受到契约的失效。
    涂长丰坚信,如果苏楠顺利渡过雷劫,迎接他的顿然不是友善和合作,恐怕将是掌握了神器和新的天赋妖术的九尾狐的无穷怒火!
    而苏楠若是要逃,在擅长空间逃逸的九璇神剑的帮助下他绝对没有办法阻止少女!
    那样的话,涂山不仅不会得到一个强援,反而会增加一个拥有无穷潜力的敌人。
    再加上背后长老会的咄咄逼人,涂长丰将会彻底陷入被动……
    绝不能让她顺利渡劫!
    涂长丰的表情闪过一次狰狞,终于决定直接出手干扰少女的渡劫。
    “老师!您要做什么!”
    就在涂长丰即将出手的一刹那,一声蕴含着惊怒、失望以及不可思议的女声传了过来……
    一阵强烈的空间波动过后,涂落影闪现到了涂长丰的身前,挡住了他的动作。
    她看着面前表情狰狞的涂长丰,神情不可思议:
    “老师……您疯了?您怎么能撤去神树的防御,还要对苏楠出手?”
    涂长丰身体一颤,他低垂下眼睑,神色莫名地看向自己这个最为骄傲的徒儿……
    片刻后,他一字一句道:
    “影儿,难道你不想得到九尾天狐的血脉么……哪怕是一丝,也足以助身为半妖的你突破瓶颈,踏上九阶!”
    涂落影张大了嘴巴,眼神变得很是震惊:
    “您……您是为了九尾妖丹?”
    “当然!比起神剑九璇,九尾天狐才是我们原本的真正目标,之前不过是因为她已经成长了起来,我们没有其他选择才决定合作罢了。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有了更好的选择,甚至可能一举改变我们自己以及涂山的命运,难道要让机会随之流逝么?!你听好了,现在……是我们最佳的下手时机!”
    听了涂长丰的话,涂落影的表情变得极其不可思议,而看向自家老师的目光则变得无比荒谬:
    “老师……您怎么会诞生这种想法?!我们不是要联合九尾狐统合涂山力量么?在我小时候……您就教育我要成为一个信守承诺的人,而我们守祠人的誓约之一,不就是信诺么!”
    听了涂落影的话,涂长丰的眼神变得欣慰又复杂,他叹了口气,再次举起了自己的右手,说道:
    “影儿,你说的不错。五百年了,你也已经成长为独当一面的妖王了,你作为老夫最得意的门生,迟早接过老夫的权柄,成为新的守祠人首领,甚至……涂山的主人。那么今天,老师就教你另一个道理——”
    “在绝对的利益面前,作为领导者,所谓的契约……不过只可以撕毁的废纸罢了。”
    说完,他看向了正在减弱的雷劫,眼神变得冷漠,而身上的妖力则不断凝聚:
    “之前的想法是之前,现在老夫已经改变主意了,如果这样能够为涂山带来更大的希望,那么老夫不介意下一次黑手!”
    听了涂长丰的话,涂落影的表情变了数遍,最后却咬了咬牙挡在了涂长丰面前。
    “影儿?!”
    “老师!”
    涂落影的目光变得坚定:
    “抱歉,学生要让您失望了……苏楠是学生带来的,学生已经向她以及学生的友人们保证了她的安全,就断然不会让她发生意外!”
    “你……!愚蠢!”
    涂长丰怒斥道。
    “或许……就是愚蠢吧……”
    涂落影自嘲一笑,掏出了自己的黑色大剑,平生第一次挡在了恩师面前:
    “抱歉……老师,外出游历的这些年,学生经历了很多,比起利益至上的领导者,学生宁愿成为一名信守承诺的红尘客!”
    涂长丰的神情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涂落影是他最得意的学生,也是涂山最为强大的妖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违背过自己的命令,然而这一次……仅仅是为了一个外人,她竟然就敢于和自己对抗?!
    雷劫依旧没有落下,并且仍然在持续减弱,若是再拖延上个几分钟,怕是苏楠就真的要顺利渡劫了!
    “你是要欺师灭祖么!”
    涂长丰怒道。
    涂落影神色间浮过一丝愧疚,道:
    “抱歉……老师,此事过后,学生任由老师处置……但这一次,就让学生任性一把吧……至于苏楠那里……学生会承担一切后果!”
    “你?你承担得了么?!”
    涂长丰一声怒吼,终于忍不住向涂落影出了手。
    他身上扬起一股滔天的妖力,幻化成一张巨手向涂落影挥来。
    八阶的力量终究与九阶有着天堑一般的差距,仅仅是一击,涂落影便如同破麻袋一般飞了出去,跌落在远处的地面上生死不知……
    “影儿!”
    看到自己的徒儿倒飞出去,涂长丰表情一变。
    他身影骤闪,来到了涂落影身前,将面如金纸的学生扶了起来:
    “你……你怎么不抵抗?”
    涂落影一边咳血,一边笑着看向自己的恩师:
    “老师……咳咳……徒儿……已经抵抗了啊……”
    听了她的话,涂长丰微微一愣。
    他顺着涂落影的目光看去,惊愕地发现原本已经关闭的九阶防御结界竟然再一次展开了起来,与此同时身为守祠人首领的他本人竟然失去了对结界的控制!
    “咳咳……老师,学生做过一段时间的结界管理人,学生对于结界的运用,可是要比您强了许多呢……”
    听了涂落影的话,涂长丰的表情变了变,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就在此刻,天边的雷劫也终于到了最后的关头,九重雷劫悍然落下,然而威力却早已十不存一,仅仅在穿破了九阶防御结界以后,就几乎消散殆尽……
    涂长丰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最糟糕的情况发生了。
    计划……失败了。
    恐怖的雷劫最终以一种极其戏剧的姿态消散,然而这却并不是结束。
    就在雷劫结束的一刹那,神树的中心骤然绽放出一道强烈的金光,一股强悍的妖力升腾了起来,似乎得到了某种莫名的加持一般,气息不断飙升,仅仅片刻便从初入大妖升至大妖巅峰……
    “这是……二次觉醒?!”
    涂长丰眼皮一跳,顿时失声。
    二次觉醒……
    妖族在修炼过程中极其罕见的一种情况,一般发生在高阶之后。
    其效果乃是血脉的再次返祖,纯化……
    但是……怎么可能?!
    涂长丰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不是已经是站在血脉巅峰了的九尾天狐了么!又怎么可能会继续纯化血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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