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远东纵横交错的大山上,山君可不止一个,但无一不例外,他们都是凶残暴戾的代名词。
    不管是狐黄白柳灰,还是豺狼熊豹罴,不管是奸邪术法,还是凶暴力量,他们在山君的眼里都是一块肉,不过是它想不想吃,要不要付出点代价吃的区别罢了。
    我仰望着这个高不可及的山林之主,满脑子都是如何活下去,即便是鸣蛇的死,让我痛苦万分,可我也只能暂时先压在心里,思虑着眼前的苟活。
    “你,一条乌梢,在白眉蝮的领地穿越过来,朝拜我?”山君面无表情,但声音里透着的依旧是卡伦山特有的等级鄙夷感,是怀疑,是不屑。这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千万富翁在俯视这一个给他擦皮鞋的童工。
    我开始有点后悔了,我把事情想的太简单。
    以为换了一个“主子”,可能就不会在那么悲催。
    可实际上,卡伦山的每一个石子儿、每一棵树、每一株草上,都写着“等级”二字。就像有些人,在一个环境里活的狗一样,却总巴巴的盼望着,能换到另外一个环境去,就好像到了那自己就能扭转乾坤一样,可事实上,当你自己没有实力捍卫你的尊严的时候,在哪里你都是最没价值的底层。
    我的后悔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尊严再一次受到了践踏,而是觉得,为了这样一个没意义的目标,不该搭上鸣蛇的性命。
    可木已成舟,我已经到了这里,鸣蛇的命也无法挽回,我只能硬着头皮卑微下去。
    “山君在上,小的不敢胡诌,我确实是来朝拜的!”
    说着话,我就将乌祖献给十三娘娘的那枚内丹吐了出来。
    “呵呵,一个百年的兔丹,这就是你朝拜我的礼物?”
    我只能一咬牙,将花脸的蛇丹也吐了出来,狗一样近乎祈求般道:“对于山君来说,这些东西价值不大,但这是我对您万分敬仰的一个心意,还请山君笑纳。”
    山君依旧是满眼的不屑,但此时十三娘娘的插话却起到了意外助攻的作用。
    “山君,柳十三给您问好了,这条乌梢蛇它本身就是我送你的一个礼物。它服用了大小十几个丹元了,有用人参、灵芝、雪蛤滋养了好一阵子了,您将他吞下,势必会对您的修为大有裨益,还请您笑纳。”
    我尼玛!
    这老女人为了弄死我,这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自己得不到我,干脆将我推给了山君。
    “柳十三,你刚才越界了吧!”好在山君并没理这茬,对于什么礼物而言,他在乎的更是自己在卡伦山的权威。任何越界的行为,那都要被视作挑衅,这在等级森严的妖族中简直是个要命的错误。
    十三娘娘慌里慌张,突然就跪倒在地,连忙道歉,嘴上一边喊着山君无上权威,一边哭哭啼啼恳求宽恕。没想到,这个歹毒的女人在山君面前也如此卑微下贱。
    “滚,再有下次,我让你和你的族群在卡伦山消失!”
    在山君霸道的怒斥声中,十三娘娘带着一众部下,头也不敢回地溜走了。
    赶走了十三娘娘,山君将目光收了回来。
    “你真如她所说,吃了那么多丹元?”
    “是!”我只能老实答道:“一开始我不知道那就是丹元,后来偷听才知道的,她是要把我当做自己进补的食物……”
    “这么说来,你虽然还是条小蛇,可你的身体却有着不匹配的能量。不错,真是不错。”山君眯了眯眼,忽然诡谲笑道:“这两个丹元你收回去吧,吃了它们。”
    看着他的表情,我以为他这是要按照柳十三的套路,让我先吞掉丹元,然后将我吃掉。
    我赶紧祈求道:“山君,你就饶恕我一回吧,我别无他想,就是想活下去而已。”
    “呵呵,这么紧张干嘛?我是一山之主啊,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吃掉自己的臣民呢?况且,这些丹元都太小了,对于我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只要我想吞,整个山的丹元都是我的,还用得着你来供奉吗?”山君道:“放心吧,我是不会吃你的。”
    我这才长出一口气,将两个丹元吞了下去。
    但我也明白,天下哪有免费的午餐啊,他肯定还有后话。
    “不过,你得罪了柳十三,就算我想放过你,你可能也活不太久。你说是吧?”
    我点点头,等待着他的下文。
    “可如果你要是有了自己的领地,那柳十三就不能威胁你了。”山君一笑道:“你说对不对?”
    “我?领地?我可能吗?”
    “你自己是没可能,可要是我给你的,那就有了可能啊。我给你的领地,那就是你的领地,谁也不敢放肆。”
    “山君纵然富拥三山,可我觉得还没到稀里糊涂就给我领地的地步吧。”
    “聪明,我就喜欢和聪敏的人打交道。”山君一笑道:“你去办一件事,帮我办成了,我就给你一片属于自己的领地。站在卸甲山,你四下眺望,看重那一块地,我就给你那一块地。”
    我很清楚,他说的事,绝对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我想赌一把,当穷光蛋只剩下一条底裤的时候,为什么不赌一把呢?
    输了,命都不要了,光屁股与否也没了意义。赢了,那就从此改天换面。
    “山君说罢,您要我做什么?”
    山君一笑道:“跟我来吧,我告诉你。”
    于是,我就跟着他在卸甲山里穿梭,从山的一侧直到另一侧才停下来。
    他抬手指了指远处的一片“闪闪银光”道:“知道那是什么吗?”
    “那……好像是湖泊!”
    “严格意义上说,那是一汪冷水天池。”
    “山君是要我去那天池?”
    山君一本正经道:“现在开始,我说的每一个字都不能告诉任何人,只有你知我知。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天池里,住着一个老鱼,人称海皇兽。凶残无比,但凡近到水边的百兽,都会成为他的食物。为了卡伦山百兽的生命安全,为了所有生灵绵延的千秋大计,我决定,以百兽的名义,对他出手。”
    我心中一颤,你要出手,总不是想让我去当炮灰吧?我就是一条没有修为的小蛇啊……
    “别怕,不是让你去送死。看见这天了没?下了一天大雨了,今晚上必是个月圆之夜。”
    “这月圆夜可是吸附月华,吞吐丹珠的好时机啊。”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这是要我去做什么。这不是找死,这是变着花样找死啊。
    “山君,这……月圆夜百兽不都吐珠吗?这……这好像不是什么机会吧!”我委婉地拒绝道。
    “呵呵,你是条小蛇,你还不了解水族。”山君一笑道:“我们林间兽的丹元叫内珠,可水族的则叫华月珠。他们比我们更依赖月华,换句话说,月圆夜是他们唯一增进修为的机会,所以,今晚上会无比安全。我之所以选择你,就是因为,你是蛇,有不错的涉水能力,而且,你内存诸多内丹,万一被他发现,你有体力撤回来,就算他呼风唤雨,使出霹雳,你也能硬抗下几道。”
    “所以,山君是要我去杀他?”
    “哈哈,怎么会呢,那不是强人所难吗?”山君一笑道:“你连修为都没有,你杀不掉他,我要你去,是……偷走它的华月珠。”
    我心中咯噔一声,尼玛的,这和去杀它有什么两样?
    不管是水族还是兽族,谁不八自己的内丹看的比命还重要?我一条小巴蛇,凭什么能偷了人家的丹珠?
    这和送死真的没有区别。
    “怎么?你不肯?”山君见我迟迟没有表态,幽幽冷笑道:“你得明白你现在的处境,我这是再给你机会。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不会为难你,你马上从卸甲山退回去,不过,柳十三好像还在等你。”
    山君这是吃定我了,他把我当成了死士。所有的死士,都是没有退路的孤魂,只能义无反顾的往前冲。
    “我去……”我喃喃道:“那山君是不是我将那华月珠带回来,就能拥有自己的领地?”
    “是,没错,这话是我说的,我只要那华月珠,剩下的,就按约定的办,只要你能回来,见到我,那我就兑现诺言。”山君眯眼笑道。
    “我能知道,山君要这华月珠干什么吗?”
    “修行千年,虎生尽也,唯有生鳞,以作麒麟。”山君正色道:“就像蛇族修为的尽头是龙一样,虎的修行尽头,那就是麒麟。这些小小的丹元我都不在乎了,我现在要的就是水族的华月珠。你明白了吗?”
    “我懂了……”
    “记住了,不能和任何人说是我要的。我的小朋友,祝你好运了。”
    山君无比慈祥地拍了拍我的脑袋,一笑道:“后半夜,我会在山下的池沿上等你,但愿你能回来。哦,对了,如果你能回来,我会召集卡伦山妖族,为你正名。这可是个扬名立万的机会哦?”
    我身体微微发颤,心里恶狠狠的想,既然没有退路,那就博一下吧,万一死了,和鸣蛇还能赶个前后脚。总之,这趟险,我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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