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明姿跟梨花两人穿着打扮跟这巷子格格不入得很,这一路走来,引得不少人都往这边看;再加上阮明姿生得太过明丽耀眼,哪怕粉黛未施,素着一张脸,娇靥也明妍的好似枝头新绽的娇花,好几人的眼神几乎都黏在了阮明姿的脸上。
    梨花直接把阮明姿衣领上的那一圈毛绒绒的镶毛领给她稍稍竖了起来,挡住了眼睛下头的半张脸,又把自个儿脖间的围领也拉了上来,这才算是稍好了些。
    还好白家在的地方是在巷子最里头还要再拐一道弯,那是拿砖瓦慢慢扩建出来的一点儿地方,加上白家就两户人家,鲜少有人过去。
    拐角处堆积着不少杂物,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眼下却正好可以阻挡部分视线。
    阮明姿跟梨花拐进去后,那些黏在身上的视线便少了很多。
    前头两个院子都没有起围墙,用藤蔓跟木头搭的篱笆,透过缝隙,隐隐能看到院子里。
    一户看着像是没什么人在住了,门窗紧闭,半点炊烟不见,院子里覆着厚厚一层雪,寂寥的很。
    另外一户院子里停着一辆板车,还有些旧藤筐摆在旁边木架子搭起来的棚子里;藤筐上头盖着厚厚的旧被子来保温,捂得严严实实的。
    一看就知道,这一户应该就是白家了。
    阮明姿先前来的时候顺路买了一提点心,她跟梨花互相对视一眼,抬手敲了敲那板门。
    板门后的院子里传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谁啊?”
    听得这声音,阮明姿跟梨花俱是一惊。
    这声音听着有点像白叔,又不太像——实在太苍老了。
    梨花不自觉的清了清嗓子,应声:“白叔,是我,梨花。”
    院子里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门栓响了一下,似是被人急急的拉开,接着门霍得一下子打开了。
    白义牛拉着门,站在那。短短几月不见,人看着要比先前憔悴苍老了不少,背也有些微微佝偻,似是不堪生活的重负。
    甚至,鬓角都多了好些白发。
    梨花有些震惊,她对白义牛的印象还停留在先前,这会儿乍然一见,因着前后差距实在太大,梨花险些说不出话来。
    白义牛眼神复杂,干涸的嘴唇微微动了动,这才道:“你们怎么来了?”
    梨花一副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样子。
    白义牛也没多想,他抓了抓头发,看着后头拐角那有人鬼鬼祟祟的似是在往这边偷看两个小姑娘,他便侧了身子:“进来说吧。”
    梨花跟阮明姿对视一眼,应了声“好”,跟着白叔进了门。
    白义牛顺手把门给关上了。
    他有点尴尬,掀开屋子里厚重的门帘,领着阮明姿跟梨花进了屋子。
    外头下着雪,屋子里却有些冷,不比外头暖和多少。
    白义牛显然有点不知道要说什么,只得搓了搓手:“你们先在这坐会儿,我去给你们倒碗热水。”
    也没等阮明姿跟梨花拒绝,他又慌忙的掀了门帘出去了。
    阮明姿跟梨花面面相觑,站在屋子里似是有点傻,便将带来的点心放到了桌子上,两人往长凳子上一坐。
    这屋子很是简陋,家具都没几样。屋子最里头有一张床掩在帘子后头,床上似是躺了个人,看样子应该就是白叔新娶的媳妇了。
    离着床有些近的地方放着个铁架子,铁架子上放了个炭盆,里头烧了一盘炭,那木炭显示是劣质的,散着烟,旁边的窗台开了道小小的口子散着烟气。
    梨花试探着冲着那张床叫了一声:“婶子?”
    床上的人影没有半点动静。
    梨花有点尴尬,好在没多久白义牛就端着两个摞在一起的碗,拎了一把热水壶过来了。
    他麻利的把碗往桌子上一放,给阮明姿跟梨花一人倒了一碗水,又有点不大好意思,涨红着脸解释,“家里头也没人喝茶,就没弄茶叶……这水是自家水井里的,甘甜的很,你俩先凑合着喝一点,暖暖身子。”
    因着白义牛一副局促的模样,阮明姿跟梨花很是善解人意的端起来喝了一口。
    白义牛见两人并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这才稍稍松了口气,坐到离两人有些远的凳子上,把壶放在一旁,搓了搓手,“你们俩怎么过来了?”
    梨花没有回答,左右看了看,反而问了一句:“白立肖在吗?”
    白义牛的脸色变了变,以为梨花还在计较先前白立肖辱骂过她们的事,他有点无措的替白立肖解释:“……先前是那臭小子不对,不该那样胡说八道。不过他现在已经改了,知道心疼家里了,找了份客栈帮工的活计,忙起来就直接住在客栈伙计房里,这几日都忙的很,没有回家。”说到这,他似是又有些欣慰,叹了口气,“这孩子,可算长大了。”
    梨花跟阮明姿对视一眼。
    这好像不对啊。
    昨儿下午白立肖不还刚从梨花她娘那抢了个钱袋去吗?
    但看着白叔那一无所知还在替白立肖拼命解释的模样,总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啊……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拉了拉脸色稍稍变了的梨花衣袖,她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影,低声问白叔:“白叔,听说你再娶了?”
    白义牛脸色一变,紧张的看了梨花一眼,有些局促,又有些不安,搓了搓手:“对……”
    梨花勉强笑了笑:“恭喜白叔了。婶子呢?我们今儿来也是想祝贺一下白叔跟婶子。”
    白义牛脸上闪过一抹什么,整个人的背看着似是又佝偻了几分。
    半晌,他叹了口气:“……你们婶子病着,不好见你们。等她好起来,到时候我再请你们……”
    他大概想起了梨花她娘,有点说不下去了,只是颇有些愁苦的叹了口气。
    梨花心情也十分的复杂。
    阮明姿算是其中最冷静的,她不动声色的问道:“……找大夫看过了吗?婶子这是怎么回事啊?”
    说到这,白义牛又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一片愁苦之色,“找巷子头的拐脚张看过了,说也查不出什么毛病来,应该是先前太过操劳留下的隐疾。人好端端的就突然倒下人事不知了,只能用药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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