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整个正厅,最着急的人成了苗氏。
    她脸色原本就难看得紧,这下更是青紫交加,好不恐怖。
    苗氏深深的吸了口气,强抑住心情,斥了一句:“修儿!莫要任性!”
    舒诣修梗着脖子:“娘,不必劝我!……祖父祖母若是执意把妹妹送去官府,那我们舒家哪里还有脸在京城立足!爹的仕途,儿子的仕途,尽毁于此!”
    苗氏说不出话来。
    平阳侯老夫人冷冷的看着这跪了一地的一家子。
    老平阳侯站在一旁,没有说半个字,但他眼底的失望,却犹如实质。
    许久,平阳侯老夫人神色冷漠,淡淡的点头:“很好。”
    “母亲……”舒安楠痛苦道,“婵儿她还年轻,只走错了这么一步,您为何不能给她一个机会?”
    平阳侯老夫人却恍若未闻,同老平阳侯四目相对。
    两人相伴多年,仅需一个眼神,便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老平阳侯,朝着平阳侯老夫人缓缓的点了下头。
    平阳侯老夫人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一样,眼里闪过一抹如释重负。
    跪在地上的舒安楠却隐隐生出一种大事不好的预感来。
    平阳侯老夫人淡淡道:“楠儿,我同你父亲,养你这几十年,自问能给你的,都给你了。不该给你的,也给了你不少。既然你同修儿都觉得这世子位不要也罢,那……”
    舒安楠瞳孔猛地放大,难以置信平阳侯老夫人会说出这种话来!
    他们难道要,再从族里过继一个吗?!
    这不可能!
    “不!”苗氏却是反应尤为激烈,发出一声尖叫声。
    然而她刚直起身子,却双眼往上一翻,身子软成了面条,软塌塌的倒了下去——竟是晕倒了!
    这下子正厅里兵荒马乱的,喊夫人的,喊娘的,乱成了一锅粥。
    平阳侯老夫人皱了皱眉,扭头吩咐丫鬟,去把府里的大夫请来。
    大夫不敢怠慢,很快赶了过来。
    这会儿苗氏已经被人扶到了里屋的塌上。
    大夫很快给苗氏把完脉出来,舒安楠连忙迎上去:“大夫,我夫人她是怎么了?”
    大夫眉头皱得有些高,他犹豫了下,还是朝舒安楠拱了拱手:“恭喜世子,夫人这是有喜了。”
    这话惊得屋子里外都说不出话来。
    平阳侯老夫人忍不住微微拧了拧眉。
    舒安楠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的有些晕头转向的,就见大夫神色踯躅,像是有什么话还没说完。
    他心里咯噔一下,忙道:“大夫有话直说便可。”
    大夫神色略有些凝重,皱眉道:“并非老夫故意唱衰,实在是,世子夫人年纪也不小了,怀孕原本就危险,再加上近些日子世子夫人多思多虑,这一胎,脉象尚浅,虽说只有一个来月,却隐隐有了小产的迹象……”
    这话惊得舒安楠原本有了几分喜色的脸,是顿时变了颜色,他声音发紧:“大夫!我子嗣不丰,难得夫人有孕,这一胎,还劳烦您务必保住!”
    大夫叹了口气,慎重道:“老夫自会尽量。”
    平阳侯老夫人皱了皱眉。
    偏偏在这会儿,苗氏被爆出有了身孕……
    她当年也是以高龄之身怀的康安,知道这女子高龄怀孕,有多危险。
    若说生产是一只脚踏入了鬼门关,这高龄怀孕产子,就犹如只剩个脚后跟在鬼门关外了。
    平阳侯老夫人纵然再不喜欢苗氏,却也要顾念几分苗氏肚子里的孩子。
    毕竟,这个未出生的孩子,是无辜的。
    而在此时,里屋的苗氏却艰难的在丫鬟搀扶下从屏风后头绕了出来。
    舒安楠不由得有些责怪:“方才大夫还说让你好好养胎,你这会儿怎么又出来了?”
    苗氏却没理会舒安楠,她白着脸,却是要给平阳侯老夫人跪下去。
    平阳侯老夫人霍然变了脸色:“立夏!”
    “夫人,得罪了!”立夏眼明手快的架住了苗氏。
    平阳侯老夫人罕见动了怒:“你要糟践自个儿,随便!但若是不想要肚子里这孩子,趁着月份小,一碗药打了也轻省!带着这孩子跪我,若是小产了,是要给我造孽吗!”
    苗氏没什么力气,被立夏架着,她泫然欲泣:“娘,儿媳怎敢这般想?儿媳知道,爹娘都被安楠跟修儿伤透了心,他们这般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顾侯府百年威名!……儿媳想过了,婵儿做错了事,是该罚,但去报官的话,婵儿下半辈子毁了,怕是咱们平阳侯府日后的脸面也要丢光了。儿媳就想着,能不能换个惩罚?比如,送去家庙,让婵儿在佛前吃斋念佛,古佛青灯,在赎罪的同时,也为她差点伤害到的阮姑娘祈福……您看这样行吗?”
    苗氏说了这么长一串话,句句合情合理,与之先前几乎是判若两人。
    舒雅婵难以置信,失声道:“娘!”
    “给我闭嘴!”苗氏转头喝道。
    这一声大喝,苗氏用尽了力气,舒雅婵当场就呆愣的说不出话来。
    平阳侯老夫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半晌,她看向阮明姿:“明姿,你觉得呢?”
    阮明姿看着目光殷殷的平阳侯老夫人,轻声道:“奶奶,送官,怕是会累得爷爷跟奶奶名声也跟着受损。我觉得送去家庙就挺好的,古佛青灯,了此残生,很是不错。”
    舒雅婵双眸充血,看向阮明姿的眼神满是怨恨,声音犹如泣血:“阮!明!姿!”
    哪有方才哀哀求饶,说自己错了求阮明姿原谅的半点模样?
    阮明姿不理会舒雅婵。
    韦佳潼在一旁冷眼看着,看着舒雅婵这狼狈模样,心里充满了扭曲的快感。
    她已经坠入地狱。那么,舒雅婵,别想再同往日一般,片叶不沾身!
    让她也好好尝一尝,这绝望的滋味。
    平阳侯老夫人见阮明姿这般说了,她略一思索,便也点了头:“那好,那就把婵儿送去家庙。”
    顿了顿,平阳侯老夫人淡淡的加了个期限,“就以十年为期吧。我会让嬷嬷严加看管,一切按照犯错的女眷在家庙苦修的份例来……这十年里,你们可以去看她,但谁也别提前带她出来,知道么?”
    十年!?
    舒雅婵浑身力气像是被抽了出去,她瘫软的倒在了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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