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澜和张池骑马,张溪乘车,兄妹三人一路往积庆坊行去。
    原本刘季要让刘秀乘车来接人的,但是张溪为了帮张澜露脸,半路截胡了。
    刘季自然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和张溪相争。
    再说了,张溪看重黄宜安,对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毕竟,黄宜安可是和五丈风签订了五年的契约。张溪如此看重黄宜安,也相当于在入股之外,与五丈风绑得更牢了。
    有了张池和张溪的照拂,即便是英国公府不出面,别人也得给五丈风几分面子。
    东跨院里,明缃得到禀报,脸色阴沉,将手里的算盘“啪”地砸在地上。
    兰芳吓得连忙将头垂得更低了,并不敢出言相劝。
    表小姐性子一向随和宽柔,但若是发起脾气来,却也十分恐怖,没有人敢在这个关头冒死相劝。
    虽然她并不觉得三少爷他们出府玩耍,不带恰好有账目要整理的表小姐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但或许表小姐自觉不是正经的英国公府小姐,所以才会多想生怨吧……
    好半晌,明缃才把火气压下去,冷然吩咐兰芳:“你去一趟郑府,告诉郑小姐,前日的约,我今日应了。”
    兰芳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给弄糊涂了,指着桌案上的账册,小心翼翼地劝道:“可是这些账册,宋管事说要请表小姐今日看完示下的……”
    明夫人去世之后,由英国公府出面,从明家要回所有陪嫁,一律转到明缃名下。早先一直是英国公夫人帮忙打理,等明缃长到十岁,英国公夫人便慢慢地都教她管账、打理。
    如今各管事交账,英国公夫人不过过问一句,一应事务全部交由明缃自己打理,鲜少插手。
    明缃闻言,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蹭地又涌了上来。
    宋管事早不送账册晚不送账册,偏偏赶昨日来送账,还要得这么急,若说不是姨母提前安排的好,谁会相信?
    说穿了,她在英国公府只是个外人罢了,姨母即便是待她再好,又如何能越过亲生的儿子去?
    所以要想长久,还得靠她自己!
    “让你去你就去,问这么多做什么?”明缃语气不善,“难不成我这个主家,反而要被他一个管事约束不成?”
    兰芳见状不敢再问,只得躬身退了出去。
    郑府,郑玉烟接到兰芳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瞬间便明白了明缃的意图,当即起身梳洗,吩咐兰芳:“你且稍等片刻,我一会儿便同你一起回府。”
    兰芳莫名其妙,却还是屈膝应了,退到外间等候。
    不多时,郑玉烟换了外出的裙衫钗鬟,吩咐兰芳:“走罢,别让明小姐等急了。”
    兰芳糊里糊涂,连忙跟上。
    郑玉烟到了英国公府,直奔东跨院。
    明缃早就收拾妥当,一身海棠红的裙衫,双螺髻上簪着嵌宝珠钗,面上匀了浓淡适宜的胭脂,点了唇脂,整个人打扮得既漂亮又华贵。
    郑玉烟看了看自己的妆扮,长吐了一口气。
    月白色裙衫,双丫髻上只簪了几朵兰花,素净得如同路边一朵不知名的小花,愈发衬托得明缃如海棠般娇艳明丽。
    “你上次说邀请我去看新开的胭脂铺子,我没得闲,便推了。正好今日有空,咱们便一起去瞧瞧吧。正好,我也准备添些脂粉香膏了。”明缃开门见山,与郑玉烟套好说辞。
    郑玉烟会意,一脸欢喜道:“可算是让我盼到了。”
    兰芳见状,悄悄松了口气,心想果然是提前约好了的。
    不过目光瞥到桌案上的那几本账册,兰芳又不由地心中忐忑——就算是提前邀约的,可是表小姐的账册明明还没有看完呀……
    忐忑不安的兰芳,在明缃和郑玉烟去正房同英国公夫人禀明之时,悄悄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储妈妈。
    储妈妈一听直觉不妙,刚要进去禀报英国公夫人,就听得英国公夫人笑道:“既是早就约好了的,那便去吧。”
    储妈妈心中“咯噔”一下,只得暂且按捺下来。
    待明缃和郑玉烟退了出去,储妈妈才急忙进得室内,附耳将兰芳的话禀报给英国公夫人。
    英国公夫人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问:“兰芳呢?让她进来回话。”
    储妈妈连忙小声应道:“表小姐每次出门,都是兰芳陪同的。”
    言下之意,兰芳已经伴着明缃出了门。
    英国公夫人闻言大怒:“这么重要的事情,那丫头怎么不早来通禀?”
    若是早知如此,她刚才根本就不会顾忌有外人在,答应明缃的恳求了。
    储妈妈一咬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泣请罪道:“都怪奴婢!是奴婢担心表小姐在府中不自在,所以叮嘱兰芳等近身伺候的,务必要敬着表小姐,凡事多顺着她一些……”
    英国公夫人见打小陪伴她、照顾她的乳姐哭得涕泗横流,到底于心不忍,良久,叹息一声,道:“你起来吧。”
    顿了顿,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储妈妈,道:“缃姐儿说的那家胭脂铺子,与五丈风一个在城北,一个在城南,隔着整个京城呢。或许,是我们想多了?”
    饶是如此,英国公夫人还是吩咐储妈妈:“以防万一,你现在就亲自带人追上去,免得缃姐儿犯糊涂。”
    明缃一向厌恶黄宜安,若是她此行果真是冲着黄宜安去的,只怕难以善了。
    至于明缃到底是否知晓张澜和黄宜安即将定亲之事,以及到底是谁走漏的消息,容后再查也不晚。
    储妈妈自知事关重大,又懊悔失职,连忙应诺,疾步退了出去。
    ……
    明缃这番闹腾之时,张溪一行人早就去积庆坊接了黄宜安,一路往城南行去。
    张溪将阿梅和兰心打发到马车外面坐着,凑到黄宜安身边,拿胳膊肘轻轻碰了碰黄宜安,挑眉笑道:“怎么样?澜弟今日是否丰神俊朗更胜那日?”
    在她心里,黄宜安既然同意张澜一起去五丈风,便是认真考虑这门亲事的意思。既如此,好友之间开些玩笑也就无伤大雅了。
    更何况,她是真心实意、一心一意地盼望着黄宜安能够做她的弟媳。
    黄宜安闻言朝车窗外看去,隔着细竹帘子,只模糊看到一个身形,少年身姿笔挺,与胯下神骏相得益彰,恍惚间似与前世隔着屏风看到的明威将军重合在一起。
    但旋即便又分开了。
    眼前的少年人没有前世明威将军的沉猛威势,却多了一股蓬勃的朝气,如一轮旭日温暖明亮,又恰似青竹清雅峻拔,让人看了,心就忍不住轻柔起来。
    多么可爱的少年人,正迎着风茁壮成长!
    黄宜安不免欣慰。
    张溪却误会了,以为黄宜安这是春心萌动,不由地满心欢喜,也不打扰她化作“望夫石”,只在一旁抿着唇偷乐。
    总算没有白费澜弟这番苦心装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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