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宜安打定主意,连忙要借势躲开皇帝。
    “快收线!”
    清冽中略带一丝喑哑的声音在耳边想起。
    黄宜安尚未回神,右手已经被包在线轴轴柄上,飞快地转动起来,而整个人也被祁钰环着向后飞奔。
    原本止不住下坠的“北冥鲲鹏”瞬间止住颓势,摇摇晃晃,渐渐地竟然又飞了起来。
    “皇兄好厉害!”寿阳公主奸计得逞,鼓掌欢呼雀跃。
    张溪气得别开脸去。
    寿阳公主太狡猾了!
    黄宜安:……
    前世怎么没发现皇帝原来是这么无赖的?
    ……
    落日熔金,晚风习习。
    第一缕肉香味飘过来时,祁钰颇不甘愿地遣散众人,回去预备晚宴。
    要他说,吃肉哪里有放纸鸢有意思?
    虽然未来皇后很厉害,很快便不用他帮忙一起放纸鸢了……
    不过,在旁边看着、陪着,也别有一番情趣嘛!
    越是接近,祁钰就发现自己越想接近黄宜安。
    他也说不清楚是为了什么,大约,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缘分天定”吧!
    ……
    晚宴依旧是男女分席。
    因两宫太后一向歇得早,所以女席这里早早地就散了。
    祁钰与众臣却是酣饮至深夜。
    张圭因给黄伟封爵一事,同皇帝闹了不愉快,作为胜利者,又兼想着有自己亲自看着定不会出什么乱子,便决定纵容皇帝这一回,因此倒也不曾多说什么。
    各家寝所事早就安排妥当的。
    黄家与英国公府仍旧如宴席上的座次一般,比邻而居。
    英国公夫人还十分周到地派了储妈妈来传话,让王氏不必客气,有事尽管言语。
    王氏谢过了英国公夫人,赏了储妈妈一把钱,回头便忍不住同黄伟长吁短叹,深觉对不住英国公府。
    第二日,一大早的,众人便起身伴驾回城。
    黄宜安遥望御辇上的那个一身明黄龙袍、沉稳内敛的少年天子,想起昨日寿阳公主特地告诉她的那些悄悄话,一时心情复杂。
    “黄姐姐,你知道你家的席次和住所是谁安排的吗?”寿阳公主神神秘秘地问,不等她答,便又挤眉弄眼地揶揄道,“是皇兄。
    “移驾南海子的旨意一下,皇兄便命田义安排此事。他是担心黄大人平日里与伴驾的其他朝官接触不多,黄夫人与他们的家眷也甚少打交道,遇到一处了难免别扭,遇事也没个照应。
    “知道你和张姐姐交好,平日里两家之间也有走动,所以皇兄才特地如此安排,又命人将消息透露给英国公府的。”
    因此英国公府诸人对黄家的殷切照顾,既是两家的情谊,也算是“奉旨行事”。
    黄宜安知道寿阳公主是想要替皇帝表功,否则便不会将英国公夫人未明言之事向她挑破。
    前世每每她和皇帝置气,若是皇帝为她做了什么事情委婉地求和好,寿阳公主便是这般来做和事佬的。
    也许是中间隔着前世几十年的冷漠疏离,今生乍然又遇到皇帝这般善意体贴,黄宜安唯有一声感叹,再无前世纯粹的感动与欢喜。
    况且,皇帝既然知道英国公府和黄家素有往来,那,他查知她曾经和张澜相看的事情了吗?
    以皇帝城府之深沉,在她于五丈风后院刻意挑起他的疑心后,他一定会查明此事的;然而以皇帝的骄傲,若是已经查知此事,不论李太后如何坚持,他都绝不会做出抢夺“臣妻”的行径来。
    所以,关于她和张澜相看一事,皇帝到底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黄宜安心中忐忑忧闷不已。
    御辇上的祁钰此时正强忍着头疼,端肃坐姿,维持着天子的威仪,浑然未觉身后那道复杂的目光。
    因为宿醉一事,祁钰早上一醒来,就被张圭私下里训诫了好一通。
    李太后也顺着劝诫祁钰几句,吩咐宫人熬了醒酒的汤药,亲自看着他喝得干干净净。
    等回了宫,李太后又召来尚膳监的管事太监,亲自安排祁钰近日的膳食,以解其宿醉之后的不适。
    ……
    从南海子归来之后,皇帝骑射的英姿以及与未来皇后共放纸鸢的佳话,渐渐地流传开去,那又是一段美好浪漫到不真实的人间佳话。
    而“北冥鲲鹏”也因这一段帝后佳话,在原本的盛名之外,更平添了几分动人的情韵。
    五丈风也因此再次名声大噪。
    一时间引得更多人争相涌向店门,购买纸鸢。
    刘季见生意火爆非常,十分高兴,便亲自准备了礼物和酬金,吩咐刘秀前往黄府拜谢。
    要不是未来皇后倾囊相授,“北冥鲲鹏”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飞得起来呢!更何况还有帝后共放纸鸢的人间佳话为其增光添彩。
    见礼罢,刘秀将报酬奉上。
    黄宜安讶然道:“这又是什么说法?”
    刘秀便将“北冥鲲鹏”的事情说了。
    黄宜安听罢,便笑着收了,又问起五丈风如今的生意。
    至于什么帝后佳话,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
    “托黄小姐的福,如今京城已经没有任何一家纸鸢铺子堪与五丈风争锋了。”刘秀恭敬地笑应道。
    当初刘季准备花费五到十年完成的事情,没有想到如今仅仅一年,便成功了。
    黄宜安想了想,笑道:“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刘秀连忙笑请道:“黄小姐但说无妨。”
    黄宜安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姑且一说,就当是咱们之间的闲谈。若是说得不对,还请刘小姐莫怪。”
    刘秀连忙笑应道:“岂敢岂敢,还请黄小姐不吝赐教。”
    对于刘家兄妹陡然而生、愈来愈深的恭敬,黄宜安已经从最初的婉辞过渡到如今的坦然受之,闻言,遂笑道:
    “五丈风如今风头无两,短期来看,自然是好事。可是从长远来看,却未必如此。且不说别的纸鸢铺子没了生意,肯定会联合起来对付五丈风,以争得一席之地,单说五丈风一家独大、难逢敌手,时间长了,不免自己就先懈怠了。
    “这就好比一只狼单独生活在羊群之中,无人争抢、捕食容易,时间长了,若是有另外一只狼出现,那么在这场不可避免的较量之中,它将必输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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