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府一切早已由礼部官员打理妥当,黄伟得到消息,先一步率众在大门口设案迎接天使。
    迎礼毕,张圭高声宣读立后诏书。
    “朕惟天地职覆载之常,乾元必资乎坤顺,君后理阴阳之教,国治盖本于家齐。故妫汭嫔虞,光启重华之运;涂山翼禹,诞开文命之基。惟宗祧之重计攸关,肆昭代之彝章具在。咨尔黄氏,星轩降秀,沙麓兆祥,躬淑哲以伣天,体安贞而应地,上副慈闱之简,下孚泰筮之占,宜表正于宫廷,用登崇其位号。兹特遣使持节,以金册金宝立尔为皇后,主领长秋,母仪函夏。尔尚明章阴教,嗣续徽音,帅六壶以式万方,懋端一诚庄之行,奉两宫而承九庙,服孝慈仁敬之规,鸡鸣儆戒以相成,麟趾繁昌而益衍,用笃邦家之庆,永流图史之光。钦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黄伟率众叩谢接旨,将天使迎入府内。
    张溪等人搀扶黄宜安出了西厢。
    黄宜安着皇后礼服,戴凤冠霞帔,于庭中受皇后金册、金宝。
    到了这一刻,黄宜安自重生后便飘忽不定的心却反而安定下来。
    “吉时已到,恭请皇后仪仗。”
    黄宜安最后环视了一眼有幸重居一年余的小院,将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深深地镌在心底,拜别忍泪含笑的亲,登凤辇离家而去。
    既然前路已定,无可更改,那就踏踏实实地走好今后的每一步!
    黄伟和王氏率众恭送,直将皇后仪仗送出积庆坊,直至消失在眼前,这才万分不舍地回了家。
    纵然心里有再多的不舍、再多的担忧,面对满院道贺的宾客,夫妻二人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来,笑语应承,安排宴席。
    好在前院有礼部的人安排,后院又有张溪等人帮忙,虽然忙乱了些,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
    且说黄宜安一路乘辇入了皇宫。
    自宫门前的御街起,入目的便是一片丹红,红红的绢缎、红红的毡毯,随处可见,喜庆非常。
    黄宜安袖间交握的手不由地紧了紧。
    这是她第二次大婚了,作为一个历经后宫风云的人,原本应该坦然以待才是,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又紧张起来。
    黄宜安深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
    凤辇抬至坤宁宫,于殿阶前停下。
    鼓吹声暂歇,调子一转,先前的喜庆顿时多了一分恢弘气象。
    换了宫女装扮的阿梅,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搀扶黄宜安下了凤辇,踏上红毯,徐步上阶。
    丹墀上,身着大婚礼服的祁钰,看着那个着皇后礼服、戴凤冠霞帔的身影在漫天的红色之中款步向自己走来,欢喜之余,只觉得眼前蓦地一晃,此情此景、似曾相识,一时怔住了。
    “陛下?”
    “陛下!”
    田义眼见着皇后娘娘拾级而上,而皇帝却是一副失神的模样,不由地着了急,一面低声急唤,一面失礼地轻扯了扯祁钰的龙袍。
    祁钰恍然回神,再盯紧看时,人已经将至面前。
    端庄大气的皇后礼服,衬得眼前之人愈发华贵雍容、气度非凡。
    那个恭顺中掩藏着狡黠的小姑娘、那个温婉中不乏坚持的少女,从今天起,就是他的妻子了,将与他共览世间风光、共度余生百年!
    祁钰的心一下子就安定下来,脑海中那些不断闪过的来不及抓住的模糊片段,瞬间便被这漫天的丹红和无限的欢喜占满。
    “宜安。”
    他轻声呢喃,上前牵住命运的红绸。
    抓住了,他就不会再放开!
    ……
    黄府,终于送走了满院道贺的宾客。
    面对一下子安静下来的寂寥的庭院,黄伟和王氏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在廊下怔怔发呆。
    戚氏冲黄伦使了个眼色。
    黄伦会意,以议事为名,将黄伟诳到了书房。
    戚氏则将黄楷交给戚妈妈照顾,又叮嘱黄宜宁照看黄梁和黄栋兄弟两个,起身拥着王氏去了内室。
    丫鬟们见状,都乖觉地退了出去。
    王氏先前还绷着,强颜欢笑地同戚氏说些家常,等无意间说起黄宜安在家的趣事时,胸中的酸涩便再也难以压抑,眼泪喷涌而出。
    戚氏叹息一声,将早就准备好的帕子递上,也不多言语,只陪在王氏身边由着她哭了个够。
    许久,哭声才渐渐停歇。
    而王氏的一双眼睛也已哭得红肿了。
    戚氏见王氏平静下来,这才缓缓开口劝慰道:“女儿家长大了,总是要出嫁的。咱们做父母的,唯有盼着她们出嫁后夫妇和顺、日子安稳。
    “虽说喜姐儿嫁得高远,咱们照顾不到,但是我看两宫太后对她十分喜欢,不时赏赐;陛下亦是少年俊彦、不可多得,喜姐儿又是个聪明的孩子,今后这宫中的日子总不会过得太差。
    “大嫂且放宽心。
    “况且,咱们与其在这里不舍哀啼的,倒不如打起精神来,过好自己的日子,也免得喜姐儿人在宫中,却还要担忧家里。
    “大嫂,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王氏性子爽利,听戚氏这么一说,顿觉十分有理,遂勉强打起精神来,重新洗漱了,又唤丫鬟进来问:“老爷在做什么?”
    “和二老爷在书房喝酒呢。”丫鬟应道,“已经喝了一坛了,老爷还让再送酒进去。正要请夫人示下。”
    王氏略想一想,道:“今日乃大喜之日,由着他们喝去吧,只别贪杯喝坏了身子就行。醒酒汤记得先煮上。”
    丫鬟领命去了。
    王氏握着戚氏的手,叹息道:“喜姐儿一向得她爹十分疼爱,如今她嫁入深宫,你大哥指不定得有多担忧不舍呢。就有劳二弟陪他多饮几杯了。”
    男人不比女人,有了心事说出来就好了大半,他们有事总是闷在心里,免得有损自己男子汉大丈夫的形象,也让家人跟着担心。
    因此能借酒浇浇愁,也不错。
    “自家兄弟,大嫂说什么‘有劳’。”戚氏笑道,“不如咱们再去厨房给他们加两个菜,一来让他们有酒有菜的喝得尽兴,二来也省得他们尽喝酒伤身。”
    王氏知道戚氏是要借机转移她的注意力,免得她一心沉浸在嫁女的不舍和担忧之中,遂点头应下。
    妯娌二人便起身出门,转去厨房。
    西天里,一轮红日发出最后的耀眼璀璨的光芒,映红了半天晚霞。
    王氏看了眼艳若红绸的夕阳,喃喃道:“不知道喜姐儿这会儿怎么样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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