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以骁拿了只油包,轻轻一抛。
    霍以暄伸手接住,拿到鼻子前深深闻了闻。
    更香了。
    水晶油包这东西,只看相貌,可以说是平平无奇。
    圆圆胖胖,整一白面馒头。
    面皮绵软,麦香清雅,但这是做包子、馒头最根本的东西,连这些都没有,厨娘手艺不到家。
    水晶油包与白面馒头不同之处,在它的肚子里。
    透过面皮,猪板油馥郁的香气一个劲儿往外钻。
    撕开皮,油亮剔透的水晶馅儿冒出来。
    霍以暄赶紧抿上一口。
    甜!
    甜到心里去了。
    馅儿中有果仁、瓜子仁,与面皮一块入口,馅儿不腻、面皮也不干,搭配得恰恰好。
    霍以暄一口气吃完,意犹未尽。
    只留个油包,是不是要少了?
    哎?
    不对!
    他都高高兴兴吃完一只油包了,霍以骁和温宴怎么还在他跟前大眼瞪小眼呀。
    “二位不打算换屋子?”霍以暄问,“要借我这地方用,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再来一只呗。”
    温宴扑哧笑出了声。
    霍以骁按了按眉心,他就说暄仔是个憨的吧!
    真是脑壳疼。
    “拿去!”霍以骁递了块米糕给他,问,“要不要再给你盛碗桂花粥?”
    霍以暄刚要点头,见霍以骁嘴角带笑、眼神狠狠,他一个激灵赶紧摇头。
    “行行行,”霍以暄咬着米糕往外走,“我给二位腾地方。”
    为了一只油包、一块米糕,让出了自己的地盘,这买卖实在亏本。
    可谁让他犟不过霍以骁呢?
    驿馆没什么好待的,他还是去衙门给父亲请个安,跟李知府等人打听打听,城中做水晶油包最出名的是哪家店子。
    若是温子甫能心领神会,请侯府送食盒过来,那是再好不过了。
    屋子里,温宴一面盛粥,一面道:“这些点心,越热越好吃,我一路上都拿毯子包着食盒,就怕冷了。
    隐雷说你睡回笼觉,我琢磨着不糟蹋吃食,就给大公子送来了。
    没想到骁爷后脚就过来了,怎么,回笼觉睡得不踏实?”
    霍以骁没有说话,只端着粥喝了小半碗。
    温宴见状,笑着又道:“骁爷,按说该回你那屋子去用。
    这是大公子的屋子,直接给占了不算,还把大公子支开了,这不妥当吧?
    外头天冷,大公子若在院子里转悠,冻出病来,可不好呢。”
    霍以骁放下粥,拿了块米糕,抬起眼皮子看温宴。
    以经验来判断,温宴必定话里有话。
    前头铺了一大段,不晓得后头要拐到哪里去。
    温宴道:“骁爷不肯换屋子,莫不是你那里还没有收拾,弄得一团乱?”
    霍以骁啧了声。
    小狐狸得了便宜还卖乖,竟编排上他了。
    “乱?”霍以骁反问,“能乱成什么样?”
    “也是,”温宴道,“轻装简行南下,总共就那么些行李,乱不起来。”
    话音落下,反倒是霍以骁愣了愣。
    温宴居然没有给他天马行空乱讲一气,也没有淘气着要去看看实地,而是顺着话就下了。
    霍以骁抿了抿唇,他小心翼翼着,结果这条路很是踏实,温宴没有埋坑。
    这不对劲儿啊。
    不是温宴这几日表现出来的做派。
    “我从京里回来时,总共就那么一箱笼东西,”温宴支着腮帮子,慢慢回忆着,“搬到府里,又搬去庄子上,再是轻便不过,可以说是说走就能走,都不耽搁什么事儿。
    不像以前,公主去城郊园子里踏青,只去两天,我们俩日常耍玩的东西就装了一车。
    我这一年里,还是添置了些衣物的,但怎么胡乱弄,也弄不乱。
    我那天看骁爷住的屋子,不算小,带的东西又少,想乱也乱不起来。”
    霍以骁看着温宴,撇开那些小心,再听这些话,余下的便是可惜和感叹了。
    他认得温宴时,她已经是成安的伴读了。
    成安与温宴一道起居,温宴身上从不缺好看的首饰。
    细细碎碎的,霍以骁说不明白,印象最深的两人有一对璎珞圈,常常是一人戴一个。
    三皇子有一回远远瞧见她们,还打趣过,若是圈形再掰大些,都能顺着肩膀直接滑落到地上去。
    那些好东西,已经和温宴没有关系了。
    现在还是孝期中,温宴能戴的都是极其朴素的东西。
    可等三年过了,就定安侯府那扣扣搜搜、连厚实的皮裘都顾不上的,能给她添什么?
    回头还是得跟成安说一声,不止皮裘,首饰头面也得再送些到临安来……
    两人各自琢磨着事情,倒也没有耽误用早饭。
    岁娘从厨房拿来的量多,分了两样给霍以暄,余下的也足够让温宴与霍以骁吃饱了。
    温宴放下碗,刚要说什么,只听外头脚步声匆忙,她不由循声望去。
    霍以暄探头进来,急切道:“抓到人了,抓到那个给伯府通风报信的人了!”
    温宴看向霍以骁:“李知府动作还挺快。”
    霍以骁一面往外走,一面道:“也许是瞎猫撞着了死耗子。”
    三人一块到了临安府,直寻到了书房外。
    霍怀定阴着脸问话,地上跪着的是黄通判。
    黄通判哭得直喘气,只能点头或摇头,半天都说不清楚一件事儿。
    温子甫坐在一旁,面色凝重。
    李知府搓着手坐在另一边,神色复杂。
    霍怀定瞧见了温宴等人,便叫他们一道进来听听。
    黄通判什么都说不明白,李知府干脆接了话过去:“昨夜,我本是想和黄通判一道回想回想,没想到这人做贼心虚,自己挨不住先露馅、叫我看出来了。
    我当时真是又气又急,找不出这个祸害,破不了案,我对不住朝廷,对不住受伤的苦主,可找出来了,又实在戚戚。
    我自认对黄通判还是很好的,我们衙门上下也素来和睦,他怎么就能这么糊涂呢!
    后来,我回了后衙,刚躺到床上,又一个激灵惊醒过来。
    我怕他糊涂添糊涂,若是他趁着事情还没有传开,半夜逃跑,天一亮就出城门,一去不回……
    那不是罪上加罪了吗?
    我赶紧让人去看,结果叫我料中了,黄家一家老小正收拾细软。
    我就把人押回来了。
    他自己说,就是中间传了几次话,他也不知道那顺平伯府打的是那么丧心病狂的主意。”
    霍怀定听完,问黄通判:“是这样吗?”
    黄通判一个劲儿点头。
    霍以骁冷冷笑了笑。
    连逃跑走不会,还惦记着那点儿东西,这人到底哪里来的胆子,去掺和侯府和伯府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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