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宴走过去,蹲下来观察霍以暄和徐其则。
    两人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转醒的迹象。
    温宴扫了眼瘫坐在地上的方家兄弟,那两人还没有缓过劲儿来,想哭又哭不出来,很是狼狈。
    霍以骁在温宴身边蹲下,低声道:“我们上去的时候,那长泪痣的在逼姓方的下毒,不知道是要毒暄仔还是惠康伯世子。”
    温宴抿唇。
    下毒。
    十之八九,毒的是霍以暄吧。
    虽然比前世早了半年,但差不多一样的主宾客,想来今日之事,也许与前世是一样的。
    霍以暄并非是醉酒后急病而亡,他是中毒。
    好在,这次及时赶到。
    不过,对方用的到底是什么毒?
    霍以暄前世病故,有大夫看诊开方子,一直说的是病,从未有人质疑是毒。
    而霍以骁的作息无序,温宴猜测是有毒下在茶叶里,但那么多的太医也没有一人提出过怀疑。
    世间之大,大抵又是什么不易察觉的东西的吧。
    就好比前世霍以骁中过的寒食散。
    那本身就是治疗寒症的药方。
    只是霍以骁并无寒症,突然吃了那东西,生生成了毒药。
    “大公子和世子这样都没有醒,应是酒里已经下了些迷药了,”温宴斟酌着道,“最好是请个见多识广的太医,仔细辨一辨,否则贸然灌解酒药下去,药性相冲,损伤身体。尤其是,特别像酒后受风着凉的那种。”
    霍以骁挑眉。
    他确定温宴知道什么,不过温宴不会说,这里也不适合问。
    霍以骁按下疑惑,找徐其润商量了两句。
    徐其润亦是惊魂初定。
    他今晚上就是给霍以骁带个路,却碰上了兄长遇险,眼下众人都能平安,可以说是运气极佳。
    腾地方安置,请太医分辨,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他赶紧让人准备。
    交代下去了,徐其润道:“那主谋跑了,我准备带人把这庄子彻底查一查,四公子如何安排?”
    霍以骁转头看了下温宴。
    温宴抱着黑檀儿,一人一猫,正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你先查,”霍以骁与徐其润道,“我还有事,等下再过来。”
    徐其润一怔,刚要说这时候还能有什么事儿比抓人更重要,余光瞥见温宴,他心领神会。
    他们这里搜查,三四更天搜完都算快的,弄不好要搜到天亮去。
    温宴一个姑娘家,一整宿不回去,很不妥当。
    虽然现在这么染了半身血的样子,也十分的不妥当。
    “那这里就交给我了。”徐其润道。
    徐其则和霍以暄被送到了京卫指挥使司的衙门,隐雷安排了人回去给霍怀定报信,险些被人下毒这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能隐瞒。
    方家兄弟也被扔进了衙门,等着徐其润回去问话。
    受伤的车把式也被挪去看大夫。
    一地的打手,断气了的就地收敛,活着的全绑起来。
    隐雷重新套好了马车,请温宴上车。
    温宴刚坐下,霍以骁也跟着上来了。
    车厢里,两人一猫,具是一身的血腥味。
    黑檀儿看起来很焦躁,来回踱步。
    霍以骁没有见过这样的黑檀儿,问温宴道:“它怎么回事?”
    温宴答道:“它嫌血黏糊,又臭,连舔都不想舔。”
    霍以骁:“……”
    黑檀儿脾气还挺大。
    也是,能杀进杀出的猫,脾气大些又算得了什么。
    光是救了徐其则,惠康伯明天起能一天一箩筐的鱼给这猫儿上贡。
    “你不嫌?”霍以骁问。
    温宴撇了撇嘴,她嫌弃极了。
    霍以骁失笑,道:“没看出来,你还挺能干,没有练过功夫,胳膊也算有些劲儿。”
    拿着几子一下接一下捶人的样子,实在让人印象深刻。
    温宴莞尔:“能翻墙,胳膊和腿怎么也得有力气才好,不过是仗着有匹马,他们又没有兵器,占了便宜。”
    霍以骁深以为然:“确实是三脚猫。”
    黑檀儿龇着牙“喵”了一声。
    温宴冲它眨了眨眼睛:“你是四脚猫。”
    黑檀儿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说法。
    马车进了燕子胡同。
    霍以骁叫住了准备下车的温宴,道:“回去之后,好好梳洗一番,点上安眠香,就睡吧。”
    温宴转过身来,凑到霍以骁跟前,道:“骁爷这是担心我?”
    霍以骁道:“你还用得着人担心?”
    “用得着!”温宴的肩膀垂了下来,委委屈屈地,“我其实可害怕了,以前都没有打过架,还是这种打不过就要命的架,我现在都怕。”
    霍以骁:“……”
    说得跟真的一样,刚这一路上压根没看出一点儿怕来。
    只是,真的会有人不怕吗?
    小狐狸惯常胡言乱语,也惯常会逞强。
    就像是半夜三更不睡觉去爬庄子屋顶似的,是她胆大,也是她在害怕。
    温宴,她连害怕,都是异于常人的。
    撑住了,并不意味着毫不畏惧。
    “温宴,”霍以骁的喉头滚了滚,“没事了。”
    温宴微怔,而后扬着唇笑了起来:“想跟上次一样亲你一下,可惜脸上都是血,下回吧。”
    说完,她撩开帘子跳下车去。
    霍以骁看着她的身影消失,抬起满是血污的手,按了按眉心。
    温宴她怕个鬼!
    差点又叫她给骗了。
    温宴这幅样子,实在是不敢从大门进,干脆还是翻墙,一落地,把岁娘和黄嬷嬷都吓了一跳。
    知道她迟迟未归,温子甫和曹氏都还没有合眼。
    温宴便让黄嬷嬷过去报一声。
    打架的事情瞒不住,明儿肯定会报到顺天府,得先跟温子甫透个消息。
    具体的,还是得等她收拾妥当了再说,不然这身“血淋淋”的样子,能把人吓得一口气上不来。
    送了温宴之后,霍以骁回了沧浪庄。
    徐其润冲他摇了摇头,他们已经粗略翻了一遍了,没有发现那泪痣男的下落。
    “庄子另一侧有个库房,里头锁了些长刀长枪,”徐其润道,“也是我们运气好,他们冲过来的时候没顾得上拿兵器,就火把木棍的。”
    霍以骁颔首:“等天亮了再仔细搜一遍。”
    天亮时,顺天府得了讯。
    牵扯到了霍家、惠康伯府,毕之安亲自带人赶来。
    徐其润把那一众打手都扔给了毕之安:“昨儿太晚了,就没有打搅毕大人,抓着的都在这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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