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黑檀儿的伙食都非常好。
    厨房上的乌嬷嬷是个土生土长的临安人,知道怎么养鱼,怎么做鱼,霍以骁送来的那一桶活鱼,她就养在院子里的水缸之中,每天捞几条上来,给黑檀儿吃。
    岁娘打趣她,说怎的给只猫儿做鱼,能比给主子们做菜还用心。
    乌嬷嬷哈哈大笑。
    她可是知道的,这猫儿神勇极了。
    桂老夫人和三夫人在寺中遇险,能抓到凶手,全靠这黑猫。
    那天三姑娘遇上状况,也是黑猫儿奋不顾身,与那些歹人搏命。
    别说是做几条鱼了,拿香火供着都是应当的。
    黑檀儿不管她们嘀咕什么,它只在乎自己的鱼,和它的仇家。
    得空时,它就站在水缸沿上,目不转睛看着储备的粮食,看得差不多了,它便出门去看方启川。
    温宴跟黑檀儿说好了,现在哪里都没有用扇子的泪痣男的下落,只晓得他叫“柒大人”,满天下哪儿去找?
    而方启川,温宴猜他兴许会知道一些。
    “我没有听过那人说话,”温宴一面给黑檀儿顺毛,一面道,“他们先前在雅间,我们在车上听不到说话声,后来就打起来,我根本无法分辨哪个声音是他,我学不来,因而只能靠你了。”
    黑檀儿着实鄙视了温宴一番。
    可看在鱼的份上,它丝毫没有偷懒。
    至于这鱼是霍以骁买的,嬷嬷做的,与温宴无关,黑檀儿也没有计较。
    毕竟,找柒大人要紧。
    那把鬼扇子,又韧又利,搁得它爪子痛。
    下回再遇上,它铁定要把扇子给撕成碎片,再重重踩上几脚,才能勉勉强强解气。
    温宴和黑檀儿合作得十分愉快。
    而另一厢,方启川就很不顺心了。
    他总觉得有人在盯着他。
    对方如鬼魅一般,方启川怎么都寻不到踪迹,但就是有一道视线如影随形跟着他。
    早朝之后,他与其他大人们三两散开,那视线落在他背上,方启川转头去找,只看到了一个匆匆离去的小内侍的背影;
    他去衙门里,埋头忙碌了一个多时辰,刚想站起来活动下手脚、吃口茶润一润嗓子,又感觉有人透过窗户、一瞬不瞬盯着他,方启川趴在窗沿往外看,几个小吏抱着文书走过,见了他,还规矩地与他问安;
    他被同僚叫去吃酒,酒过三巡,他出去方便,袍子刚撩起来,又感觉到有人在看他,弄得他尴尬地站在那儿,方便都很痛苦,还被喝得半醉的同僚笑话,说他人到中年就不行了;
    方启川有苦说不出,可哪怕他回到家中,偶尔还是有被人监视的感觉。
    他试着找寻,可视线之内的,都是熟悉的老仆面孔。
    接连几天下来,方启川连睡觉都不踏实了。
    辗转反侧着,半夜三更,把他的妻子方张氏都吵醒了。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方张氏拉长着脸,道。
    “你知道个什么!”方启川翻身下床,他想去书房睡,才趿了鞋子,突然意识到,一个人睡觉,真有人摸到了床边盯着他,他连呼救都来不及,他只能转了个弯,装作起身喝水,待喝完了又回床上躺下。
    这一躺,昏昏沉沉的,梦境接踵而来。
    “方大人,”梦里,有一人唤他,“你可想好了。”
    “半年!”方启川道,“明明说好了是半年!”
    “就挪个步子选个边儿的事儿,半年前半年后,有什么区别?方大人至于想这么久吗?方大人也知道,主子进来不顺心,改主意了。这样吧,我再去主子跟前说说好话,三天吧,三天后方大人一定要给主子答案,否则,会出什么事儿,我就不敢说了。”
    方启川倏地睁开了眼睛。
    会出什么事儿?
    他现在已经知道了。
    他的两个儿子,险些被逼着成了谋害霍以暄的凶手,甚至还把惠康伯府拖下了水。
    那天的事情若真的成了,他被人捏住了把柄,除了闷头走到黑之外,还能有什么选择?
    当然,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他知道内情,所以他被人盯住了。
    也许是那个内侍、也许是那个小吏、又也许是家中老仆,甚至,他们全部都是别人的眼线!
    他被夹在中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切的起因,是他一不小心落入了陷阱。
    算计他,也算计了他的两个儿子,把他往死路上逼!
    那就别怪他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占着好!
    翌日天明,方启川惨白着一张脸,精神不济,往衙门去。
    屋顶上,黑檀儿打了个哈欠,转身回了燕子胡同。
    它该吃早饭了。
    盯了一整夜,肚子咕噜咕噜的。
    温宴起来时,黑檀儿正在天井里大快朵颐,吃得津津有味。
    它听见温宴脚步声,喵了一声,冲水缸方向抬了抬下颚。
    温宴走到水缸那儿,往里头一看,里头只剩下两条鱼了。
    “少不了你的,”温宴道,“吃完了就继续买。”
    黑檀儿满意了,呜噜呜噜叫了两声。
    岁娘好奇地问:“姑娘,它说什么?”
    温宴笑弯了眼:“它说,这一个也没比前一个胆大到哪里去,才几天工夫,就快扛不住了。”
    岁娘扑哧笑出了声。
    讲真的,本就心虚的人,叫黑檀儿这么盯上几天,怎么可能不疑神疑鬼?
    傍晚,霍以骁从习渊殿出来,刚走出宫门,隐雷就迎了上来。
    霍以骁从隐雷手中接过缰绳,感觉到掌心里还添了另一样东西。
    小小的,细长的。
    霍以骁拿手指捻了捻。
    应是一张纸条。
    “温宴给你的?”霍以骁问。
    隐雷摇头,压着声儿道:“方启川方大人。”
    霍以骁挑眉。
    莫不是真叫黑檀儿给吓出成效了?
    他翻身上马,远离宫城后,才打开了那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个字。
    二。
    霍以骁哼了声,把纸条给撕了。
    也许,这是二皇子朱晟的意思,但也许不是。
    两条横线,能解释的方法多了。
    他要的是答案,又不是打灯谜。
    哪怕方启川真的被朱晟拿捏住了,想靠这么一个字,就让他和朱晟去拼个你死我活,那想得也太美了。
    连黑檀儿都知道,出多少力,得多少好处,方启川堂堂太常寺卿,难道还不懂这个道理?
    想坐收渔翁之利?
    “再给燕子胡同送桶鱼。”霍以骁交代隐雷。
    他得告诉温宴,让黑檀儿继续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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