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家欢喜几家愁。
    太常寺中,官员们各个忙得脚不沾地。
    待迎灵回京后无论是入皇陵,还是追封,他们太常寺都得参与其中。
    更不用说,本就要办的两位殿下的冠礼了。
    忙归忙,大伙儿时不时就悄悄打量方大人几眼。
    众所周知,方大人与那位殿下有些嫌隙。
    那位殿下追究沈家之时,方启川一开始还替沈家说话呢。
    现在可好,那位殿下乘风起,方大人怕是、怕是要倒霉了吧?
    方启川木着脸忙了一上午。
    他的脑袋,从金銮殿里平地一声雷起,就没清醒过。
    太惊讶了,也太难以置信了。
    以至于,他根本顾不上旁的。
    直到中午这会儿歇下来,方启川抬手重重揉了揉脸。
    他得为自己的明智鼓个掌。
    虽然,之前已经一次又一次地证明了他选择的正确,让他庆幸当初与殿下做买卖,但这一次,他从心眼里感激走对了路子的自己。
    他到底是拿了一把什么样的金铲子啊!
    怎么能把路拓得这么宽!
    那些打量的眼神,方启川懒得操心。
    他们不知内情,也不叫他们知道。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做事,来年事儿多,预算要重新做,早些报上去,免得耽搁事儿。
    若是,再来一个太子册封大礼,那花销就又要涨了。
    涨了好啊,这钱可一定得花出去。
    另一厢,霍以骁还未出吏部,就被霍以暄堵了个正着。
    早起到翰林院,听了这么一番来龙去脉,霍以暄险些把手里的书都给吃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出身经历啊,比话本子上的还要惊险万分。
    一想到,那个出生时受尽苦楚的婴儿就是他眼前的这位,霍以暄不由就深吸了一口气。
    霍以骁被他看得哭笑不得,便绷着脸,道:“暄仔。”
    霍以暄下意识站得笔挺,待反应过来,他笑着道:“衙门里,给点面子嘛。”
    霍以骁挑眉。
    他知道暄仔被今儿消息惊着了。
    一如当年,从流言里知道他是皇帝的儿子,暄仔也惊讶了好几天。
    不过,惊讶过后,该如何还是如何。
    暄仔豁达,他把霍以骁当弟弟,其余的,不会去顾忌太多。
    想来,如今也是一样,等最初的惊讶过了,也就恢复了。
    用暄仔的话说,这就像吃糖。
    霍大夫人喜欢给孩子们做糖吃。
    里头是糖,外头裹各种不同的料。
    无论外层裹着什么味儿,里头还是一样的。
    “走吧,”霍以骁道,“不吃午饭吗?”
    霍以暄自然而然地跟上去:“走走走。”
    兄弟两人,寻了个面摊,各用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
    霍以暄放下碗筷,满足极了。
    想一想,他道:“等将来,你恐怕就无福消受这样的美味了。”
    “早着呢,”霍以骁看着他,道,“来年,等成了亲,你就没有现在这般逍遥了。”
    霍以暄收起帕子,乐道:“那还是成亲好。”
    他确实喜欢结交友人,喜欢与朋友一道吃喝、踏青,可与娶媳妇相比,还是媳妇更好。
    姜瑾那么有意思,他往后与姜瑾一块吃喝、踏青,岂不是两全其美?
    说起出行……
    霍以暄没有去过江陵,但十分向往。
    不过,霍以骁的江陵之行定然沉重,不是游山玩水,霍以暄不好多提。
    只是什么都不说,也不合他的性情。
    “江陵古迹多、名胜也多,你母亲当年在城中驻足,不知是否有去一些地方散心,”霍以暄道,“我想,你若能看看她当时看过的大山大水,她应该很高兴。”
    都说滚滚长江东逝水。
    在奔腾的江流面前,人会看到自己的渺小,心胸亦会阔达。
    再说沉重的过去,也会随着江水逝去,留在心里的是直面未来的勇气。
    霍以暄希望霍以骁能去看看。
    霍以骁应了声:“我请章哥儿与孔大儒问了,当年母亲借住的院子,主家老嬷嬷不在了,还有一个帮佣丫鬟,现今在城郊居住,我使人去寻她,与她打听些母亲的旧事。”
    霍以暄点了点头。
    街角,一个小厮模样的青年远远看着他们。
    看了一会儿,扭头就跑。
    一直跑到了朱茂府邸的角门,和送菜的一块,推着板车进了门。
    朱茂被禁足,昨儿回来就喝了个酩酊大醉,这时候刚刚酒醒,头痛得仿佛要炸开。
    那小厮上前,道:“小的没敢靠过去,怕叫他们发现,虽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但看神情,他们交谈如常。”
    “他倒是坐得住!”朱茂愤愤。
    明明出了这么大的变化,为何霍以骁压根没有放在心上一般?
    朱茂不理解,他在府里都得到讯息了,怎么霍以骁跟没事人一样?
    嫡长子,呵,好一个嫡长子!
    难怪霍以骁前些年敢无法无天,仗着就是他的出身吧?
    他和朱晟、朱钰,明里暗里的,用着不同手段办法在图太子之位,霍以骁全看在眼里,指不定会怎么笑话他们。
    可能像是在看猴子戏?
    朱茂越想越气。
    他气霍以骁,也气许德妃。
    母妃几次欲言又止,恐怕是早就看明白了。
    为何母妃不告诉他呢?
    在他数次问及霍以骁生母之时,母妃都说不知。
    若母妃早些告诉他,他或许不会……
    不过,朱茂更气的,是皇上。
    他们的父皇,到底把他们这几个儿子当成了什么?
    霍以骁的垫脚石吗?
    用他们来磨砺霍以骁,让他们分出一个高下。
    这是养獒!
    他们都鲜血淋漓的倒下,只余下比狼崽子还凶的霍以骁。
    思及此处,朱茂的头更痛了。
    昨夜灌下去的酒全在脑海里晃荡一般,痛得要炸开。
    章氏端来了醒酒汤。
    朱茂一口饮了,问:“岳父岳母可有什么消息?”
    章氏摇了摇头:“闭门期间,也不好见他们。”
    朱茂道:“是我闭门思过,不是你,你下午回去文兴侯府一趟,多少听个意思。”
    章氏内心犹豫,却也不愿在这时候惹恼朱茂,还是点了头。
    回去走个过场而已。
    父母说什么,并不重要。
    能安朱茂的心,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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