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之安在回忆去年陶三的案子。
    那场美人局,温宴和霍以骁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愣是让能全身而退的皖阳郡主倒了大霉,沈家都跟着掉了一块肉。
    今时今日,温宴又来了顺天府,十之八九,手里捏着些线索。
    她张口就是褚东家身后有人……
    不管是不是诈一诈褚东家,但她应该不会让褚东家轻而易举地撇干净。
    逻辑理得再顺,一旦真被揪住了小辫子,还是没有用的。
    毕竟,在毕之安看来,生意竞争、竞争到去放火烧考生,还是太折腾了些。
    他为官多年,经手的案子很多,其中也有莫名其妙的。
    这很正常,只要是人干的事儿,那人总有想不开的时候。
    不多见,却不能说没有。
    可在证据到手之前,毕之安还是倾向于霍以骁在早朝上的判断。
    这一系列的事情,是有人在针对温子甫父子。
    毕之安想听听,温宴到底会从褚东家嘴里撬出些什么来。
    温宴摸着黑檀儿的脑袋。
    褚东家能寻到的脱身理由,温宴早就都理过一遍了。
    “不做菜油买卖,库房就不屯油?”温宴冷笑,“褚东家,背后有人给你指东又指西,难道还会让人没菜油干活?你如此胸有成竹,看来,菜油不是昨儿亲自买的吧?
    还能想起油铺的出货来,我想,这些菜油可能早前就备下了。
    菜油是各家各户都要用的东西,多屯一些,也不会用不上。
    顺天府真去油铺查,大抵是翻遍了京城,也翻不出花来。”
    既然要唱贼喊抓贼的戏码,温宴和霍以骁怎么可能在菜油的来源上出纰漏?
    那四大桶菜油,除了府里原就屯了些,余下的大部分,是邢妈妈从庄子上运来的。
    邢妈妈出入城门,守备们知道她是四公子府里的人,好端端的,哪里会仔细去查她的马车里运了什么东西。
    车上又有许多细软,以备真遇上了查问。
    菜油顺利运到了京城,半夜里往小蝠胡同一倒,这条线就断了。
    即便有人知道邢妈妈昨儿出城又入城,可没有人赃并获,菜油的来历盖不到霍以骁和温宴的头上。
    更何况,贼喊抓贼,胆大妄为。
    哪个敢把顺天府查案的目光,往霍以骁身上引?
    温宴道:“你是不是觉得,菜油来源查不到你身上?
    胡同一烧,考生百姓蒙难,你明面上没有动手的理由,而杨举人没钱干这事儿,顺天府只能做无头苍蝇。
    到时候,凶手逮不到,朝野又需要交代,御史们一封折子接着一封折子弹劾,最后就只能是负责考生事务的两个同知倒霉。
    至于最倒霉的是哪一位?
    当然是我的叔父了,你背后的主子动动嘴皮子的本事还是有的吧?
    可惜,你们失败了,火没有烧起来,还留下了一块腰牌,这是铁证!”
    褚东家吞了口唾沫。
    听起来真的挺像这么一回事儿的。
    要不是他就是那个当事人,他都认为“此人所言极是”。
    “那腰牌不是铁证,”褚东家急道,“那是有人陷害我!”
    “还不肯说?那我就继续说了,”温宴嗤笑,“害我兄长有意思吗?前回美人局不成,这回换了个手段,污蔑他舞弊?
    呵,你那主子也就是个半吊子吧,他在所谓的主子跟前,能有几分脸面?
    陶三可是郡主身边的,还不是被当作弃子?
    对,就是在这儿,在顺天府的大堂,他陶三都没有等到郡主救他,跟替他设美人局的那几个混账一块全部服罪。
    你一个最底下做事、只要查杨继林就能查到你的小喽啰,凭什么觉得,你是安全的?”
    此话一出,仿若是滚油里倒下了一盆水,噼里啪啦,全炸开了。
    杨继林愕然看着褚东家。
    去年那事,他们这些人只听了个轮廓,并不那么清楚内情。
    原来,其中竟然是这样的。
    褚东家是喽啰,可上头牵扯了郡主娘娘,这、这……
    杨继林吓得够呛,神仙打架,根本不是他能掺和的,他往边上挪了一步。
    衙役官差们面面相觑,甚至还盯着温子甫看。
    温辞得有多倒霉才被皖阳郡主盯上,去年一回,今年再来一回。
    难怪此番手段如此激烈。
    毕竟是新仇旧恨,才会发展到放火烧胡同。
    儿子搞不死就搞老子。
    至于一胡同的人命,郡主那等身份,只怕压根没有想过吧。
    毕之安正摸胡子,一听陶三名字,手上劲道没有控制好,下巴一痛,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得,刚想到陶三那案子,温宴就把这事儿给牵上了。
    是与不是,毕之安短时间内无法判断,但,不无可能。
    永寿长公主出京去了,皖阳公主好不容易“自由”些,没人管束,再惹事端,说得通。
    温子甫气得浑身都在抖。
    那场美人局,要不是应对得当,辞哥儿真就毁了!
    哪怕查出真相,污名也会跟着他。
    美人局不是考学问,不是跟舞弊污名一样,辞哥儿在宝安苑里当场比试就能堵住悠悠之口的!
    可若是辞哥儿没有提前察觉同窗怪异,他不是顺天府的官员、能二话不说给书院开茶会行方便,现在满城流言又是什么样子?
    名誉具毁!
    宴姐儿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这种阴损手段,就是皖阳郡主会做的事情!
    温子甫咬着牙,一字一字问褚东家:“你比陶三还能撑?说说,郡主怎么交代你们的?”
    褚东家:“……”
    他说什么?
    他都不知道陶三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只是照着来人的意思,给杨继林说了几句温辞事情,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
    原来,那人是跟着郡主做事的?
    褚东家的心越跳越快。
    是了,他只是一个喽啰,他反咬一口都咬不下什么肉来,那他就是最好的弃子了。
    昨夜倒油的,莫不是郡主那儿安排的人手?
    只有跟他联系的人,才知道他也在其中参了一脚,那人偷了腰牌,为的就是嫁祸给他。
    便是火烧起来了,现场也会有一枚没有完全烧毁的腰牌……
    “我我我……”褚东家吓得语无伦次,“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子甫胸口起伏,勉强克制住情绪,与毕之安道:“请大人审他,狠狠地审他!”
    温宴看着怒发冲冠的温子甫,在心中给桂老夫人竖了个大拇指。
    祖母卓见。
    不拿戏本子的二叔父,真情流露,撑起了戏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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