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朱茂刚走,后脚,心绪不宁的许德妃亦决定去御书房。
    到了御书房前,许德妃又不敢进去了。
    皇上训朱茂,她贸贸然进去,无异于火上浇油。
    她只能等在这儿,万一里头有什么状况,她能立刻知晓。
    很快,御书房的门打开,霍以骁走了出来。
    许德妃忙上前去:“四公子,借一步说话?”
    霍以骁不想借。
    许德妃的来意定然是替朱茂求情。
    见霍以骁不愿意,许德妃赶忙又道:“我有些事情,想与四公子说一说。”
    看了看左右,许德妃压低了声音:“与你母亲有关。”
    霍以骁顿住了脚步,随许德妃走到了一旁。
    “娘娘想说什么?”霍以骁问。
    “我知道茂儿这次行事不对,若不是救得及时,三殿下性命堪忧,”许德妃眉宇紧锁,“我劝过他,只是这么些年,太子之位始终是几位殿下的目标,他钻了牛角尖。”
    霍以骁“哦”了一声:“这话,娘娘不该与我说。”
    许德妃道:“我曾听说,你迟迟不愿意恢复皇子身份,是你不愿意认一个无关的母亲,你又不能认生母,那位身份见不得光。”
    霍以骁示意许德妃继续说。
    “不是的,其实不是那样的,你可以认生母,”许德妃压低了声音,“她是皇上最初的皇子妃,龙虎将军郁铮的孙女郁薇。”
    霍以骁微微一愣。
    许德妃的知情,倒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而许德妃,却是误会了霍以骁的吃惊,以为他一直都被蒙在鼓里,便把那段陈年旧事说了一遍。
    “我进府时,拜见过你母亲,只是她当时身体羸弱,瘦脱了相,以至于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把你和她联系到一块,”许德妃叹道,“而我亦十分疑惑,你既是郁皇子妃的儿子,皇上为何会让你娶温宴。
    温宴与平西侯府的关系太近了,平西侯上下一死,再无人知道当年牙城发生了什么。
    四公子,你的出身并非见不得光,只是,对皇上而言,他无法解释为何在你母亲怀着你的时候,他就续娶了俞皇后。
    我把皇上这些旧事说破了,我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我只是乞求,你能放过茂儿,在皇上面前替茂儿求情。
    而我,我能替你向百官证明,你是郁皇子妃的儿子,我见过她。
    你作为皇上的嫡长子,以后想走什么路,都轻而易举。”
    霍以骁垂着眼看着许德妃。
    很多话,在嘴边翻来滚去,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很清楚,许德妃明明猜到了又闭紧了嘴,甚至都没有告诉朱茂,这么小心谨慎的许德妃,私下里把事情与他说破,可见是豁出去了。
    宁愿得罪皇上,也要为儿子争取一把。
    这份真挚的母爱,让霍以骁很难去说些刺人的话。
    喉头滚了滚,霍以骁道:“娘娘弄错了两件事情。
    第一,怎么处罚大殿下是皇上的事,旁人很难插嘴,我若替大殿下求情,我又有何面目面对三殿下?
    第二,我知道我是郁薇的儿子,当年来龙去脉,皇上与我解释过一遍。
    娘娘既知阿宴与平西侯府关系近,娘娘也该知道,惠康伯与平西侯、与郁家又是什么关系。
    认得我娘的人,不止娘娘您。
    哪怕今时今日,再无人能证明我的出身,皇上金口玉言,也无人能置喙。
    当然,背后被猜忌是免不了的。
    可娘娘也知道,我这人呢,不在乎别人说我什么。”
    许德妃半晌说不出话来。
    她压根没有想到,那么好面子的皇上,怎么会把旧事都告诉霍以骁,他又到底是怎么说的。
    她只知道,她藏着的秘密,原来,在霍以骁这里,根本不是秘密。
    霍以骁又道:“这些话,我听过就算了,娘娘还是当不知情为好。
    若叫皇上晓得,您不止不能替大殿下求情,指不定是火上浇油。
    娘娘真要替大殿下周旋,只能去求皇上。”
    许德妃如何不知道这个道理。
    一旦她和霍以骁出口,就是得罪皇上。
    她宁可得罪皇上来拉拢霍以骁,却是……
    霍以骁耳力好,听见了脚步声,循声看去,看到了吴公公。
    “吴公公。”霍以骁唤了一声。
    许德妃回过了神,转头看向吴公公:“茂儿他……”
    吴公公行礼,道:“皇上罚大殿下闭门思过。娘娘,皇上在气头上,您先回去吧。”
    许德妃无奈,只得答应。
    吴公公目送许德妃走远,问霍以骁道:“娘娘与殿下说了些什么?”
    “让我替大殿下求情,”霍以骁不疾不徐,道,“娘娘就差跪下来求我了,母爱之深,可窥一斑,怪让人羡慕的。”
    吴公公抿了抿唇,不好再继续问了。
    倒是霍以骁,继续说着:“我先前没有听见御书房里头动静,怎么,皇上没有训斥大殿下?”
    “训了,骂了。”吴公公答道。
    “那还挺和风细雨的,”霍以骁啧了声,“我还以为,起码得砸两茶盏。”
    吴公公:……
    大殿下没气着皇上,这位听着还挺失望?
    “闭门思过,”霍以骁低声道,“罚得也不算重。”
    吴公公没有接这话。
    他心里也明白,谋害皇子,可大可小。
    万幸的是,三殿下没有伤及性命,否则,皇上不会轻饶大殿下。
    这回罚得没有那么重,归根结底,是皇上狠不下心。
    四殿下的死对皇上的触动很大。
    刚送走一个儿子,皇上不愿意下狠手,也是情理之中。
    “等过年时候,大抵能解了禁足,”吴公公轻声道,“只要没有再出差池。”
    霍以骁嗤笑一声。
    谁知道有没有差池。
    朱茂那人,可说不准。
    “我再进去看看皇上。”霍以骁道。
    吴公公眼睛睁圆,连连摇头:“皇上还闷着,这会儿进去……”
    “火上浇油?”霍以骁道,“我本以为,他能拿大殿下出个气,结果,不痛不痒的,总不能把气憋着吧?还是我吧,最多被砸两茶盏。”
    吴公公笑也不是,哭也不是:“您的孝心真是特别。”
    霍以骁一面往前走,一面道:“我娘走得早,就剩个爹,只能他承受这双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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