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左玉书在这之前还有所存疑的话,一切的质疑和疑惑都在这九叶法身之前,荡然无存。事实上她踏上飞辇的时候,便已经被陆州说服。从三宗的弟子态度上,更加确定了七大派围攻金庭山的事实。可是,在她亲眼看到九叶金莲法身的时候,依旧被那九片叶子所震撼。
    三宗的弟子们,更看到了九片叶子之下金莲莲座。
    在过去的这段时间里,所有人的元神劫境修行者,都在犹豫要不要尝试砍金莲的修行方式。
    提前一步,自然是先拔头筹。
    但是面临的未知之数,危险自然也要大得多。
    “砍金莲可以开叶,可以重新凝聚金莲!”
    “原来九叶金莲是这个样子的!”
    “魔天阁怎么可以这么快?别人还没砍呢!”
    他们如何不惊?
    这相当于游戏还没公测,人家已经将游戏玩通关了。
    这谁受得了。
    十秒钟的时间,转瞬即逝。
    但在这十秒之中,几乎是出于沉寂安静的状态。
    十秒钟的时间,实在太短了,以至于都没来得及好好欣赏这座法身的奇特之处,如同在欣赏一座人世间最极致的雕塑工艺品似的,如此惊艳的法身,还没看够,就消失了,实在难以尽兴。
    意犹未尽。
    法身消散之后,陆州负手而立,目光落在了木椅上的云天罗身上。
    云天罗一扫之前的疲惫,精神奕奕,目光兴奋。
    老脸都变红了。
    他好像年轻了十年似的,看得心潮澎湃。
    沉寂了许久,陆州终于开口,将所有人从复杂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如何?”
    云天罗缓过神来,说道:
    “值了。”
    “真值了?”
    “若是能再看一遍,老夫就算是死,也瞑目了。”云天罗赞叹道。
    “……”
    老东西,蹬鼻子上脸了。
    给你看一次就不错了,真以为功德不要钱。
    陆州面色如常,抚须道:“莫要贪心。”
    云天罗叹息一声,微微抬手说道:“无论如何,多谢姬兄的美意。”
    “小事。”
    “敢问姬兄,这九叶之法——”
    他终究是要尘归尘,土归土。
    半截身子已入了黄土,大着胆子寻求九叶的方法,也算是为徒子徒孙谋求一条生路。
    其他人哪里敢问?
    云天罗这么一问,南宫卫和风一指露出期待之色。
    三宗的核心弟子们也看向陆州。
    陆州抚须点头,说道:“砍金莲之法,可行。”
    众人哗然一片。
    这个方法果然可行。
    修行界中传言了这么久的砍金莲修行之法,死亡数太高,以至于很多人不敢试。但是随着更多方法的涌现,存活数也在不断增加。
    没了金莲,开叶都是问题,至于能不能重新凝出金莲,谁也不知道。
    如今,有了陆州这番话,等于是为修行界立了一个榜样和标杆。
    谁人愿意将自己晋升九叶的修行之法告诉他人?
    这般胸怀,不是一般人所能做到的。
    “南宫卫,风一指。”云天罗沉声道。
    “弟子在!”两人异口同声。
    “还不赶紧谢过前辈?”
    南宫卫和风一指这才缓过神来。
    南宫卫没有立刻躬身,而是向后退了几步,元气涌动,传音十圣地:“多谢姬老前辈。”
    风一指亦是如此。
    那些飞离天德圣地的三宗弟子,离得也并不远。
    听到这一声音浪,也明白了宗主的意思。
    三宗的弟子们,尽数漂浮在二十峰附近,形成一个个的方阵,朝着陆州躬身叩谢。
    “多谢姬老前辈!”
    四面八方,传来潮水般的叩谢声。
    一声卷过一声。
    听得明世因鼻孔都要抬到额头上了。
    【叮,受到3500人朝拜,1500人虔诚叩拜,获得18500点功德。】(注:刻意,主动,策划朝拜事件不计算功德)
    嗯?
    陆州听到这提示,先是有些意外,而后迅速在心中盘算了下,三宗弟子很多,但真正能自由进出圣地的却只有五千多人。虔诚朝拜的,占得比例就更少了。
    虽然比击杀目标获取速度快,但是一想到万一操作不当,是倒扣功德点,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穿越之初的负十万功德,如果不清零的话,恐怕没任何就会有翻身机会。
    ……
    云天罗说道:“姬兄晋升九叶之后,有何打算?”
    陆州随口道:“当然是十叶。”
    “……”
    云天罗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说道:“姬兄找老夫……真的……”
    “没错,本座来找你,原因有二:本座的确是来看看你,临别送行。这世间生命,谁也逃不了这桎梏。每少一人,终究是少了一故人。”
    说完,众人悠悠一叹。
    表情很到位,声音很真诚,看起来却又那么的虚伪。
    云天罗不同于三宗弟子。
    他的嗓音变得低沉,无力:“有姬兄这番话,老夫这一生值了。”
    明世因本想再做一下呕的姿势。
    但见这老头神态不对,气若游丝,生机流逝……也就正视了起来。
    “姬兄不必说第二种原因了……老夫……老夫已经知道了。哈,姬兄终于,相信了。”云天罗想起了以前的事。
    “信了。”
    “三百年了……若不是她留下的修行功法,老夫岂能拿下三宗。世人还以为老夫是什么修行奇才……哈哈,老夫不过是一庸才罢了。”云天罗摇头道。
    众人闻言,一阵惊叹。
    这个她又是谁?
    祖师爷又隐藏了哪些事情?
    三宗能有今天,竟然是有贵人扶持?
    ……
    这也是陆州来到天德圣地的最重要的原因。
    那时的云天罗修行天赋一般,后来却突飞猛进。
    他与姬天道也算是老相识,虽然道不同,却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世人都想知道,云天罗为什么会修为大进。云天罗说他遇到了贵人,贵人说,世上不止有八叶,有九叶,有十叶……只不过,都被当成笑话,没人信罢了。
    陆州点头抚须道:“那时,本座的确以为你是信口雌黄。”
    “时间终究会给出答案,九叶便是最有力的证明。”云天罗露出几分骄傲之色,想起自己所做的这一切,丝毫不曾后悔,尤其是临终之前,看到世间修行都终将被打破,这一辈子也值了。
    神思恍惚之间。
    云天罗的脑海中浮现了三百年前的一幕一幕。
    只可惜早已物是人非。
    “她留下功法,你学了功法,修为大进,拿下三宗之首位。当初这话,说给谁,都不会信。”陆州说道。
    “是啊。”
    云天罗点头赞同。
    “她叫什么?”陆州问道。
    云天罗露出遗憾之色,摇摇头道:“如此人物,行踪飘忽不定,老夫岂会知晓。或许……她早已十叶,隐世独居了。”
    “有十叶?”
    众人听到这个词语,亦是心中惊骇。
    九叶已经够让人绝望了,居然还有十叶,祖师爷这是临死之前,开始说胡话了吗?
    “不过是只言片语间得出的判断,有没有,老夫也不知道……咳咳……或许没有吧……”云天罗露出疲倦之意。
    “她长什么样?”
    “她很年轻……”云天罗有气无力地道。
    这时,旁边的左玉书摇头道:“只怕是现在和老身一样,是一把老骨头了。”
    云天罗抬头看了一眼左玉书,嗓子里蹦出一个“呵”字,没有回应。
    明世因说道:“就算再老,能够让云前辈绝尘而起的,定是不凡之辈。”
    这倒是实话。
    左玉书没有反驳。
    她一向自诩天才,从踏入儒门的那一刻起,就被儒家子弟称为儒门数百年来难得一见的修行天才。可惜的是……她终究败在了女儿身上。若是能称为儒门至高,也许,她也能窥探九叶的世界,也许……现在已经是九叶了……也许早就死了。
    但想来无用,人生总是会面临种种选择,不管选了那一条都会幻想另外一条会如何,后悔并不能改变结局。终究不过是想想罢了。
    只不过,能让云天罗逆天改命之人……这到底是谁?
    那个人是谁,她从何处来?
    云天罗年纪大了,脑子也不好使了,总觉得很多事情想起来都变得困难。
    凌乱的片段,充斥在脑海中,就像是巨大的海洋似的,那些画面,就像是海底的鱼群,到处乱撞,到处遨游。想要捕捉到最需要的那条鱼,却有心无力。
    记忆的海洋之下,尽是一片黑暗。
    意识也越发地模糊了起来。
    “祖师爷!”
    “祖师爷!”
    南宫卫,风一指看到云天罗迷迷糊糊的,像是要睡着了似的。
    露出担忧之色。
    南宫卫连忙起身,单掌朝着云天罗输送元气。
    一股强烈的元气,源源不断地进入云天罗的身躯当中。
    也许是这最后的努力起了一点作用。
    云天罗又睁开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哈,她姓洛。”
    “洛?”
    洛什么?
    众人疑惑不解。
    大炎天下,有姓洛的修行宗门,或者修行奇才吗?
    陆州一边抚须,一边思考。
    他忽然想起司无涯说的话……若天地为囚笼,金莲为枷锁。那么……这些人,难道是背后的黑手?
    一想到这里,他心中一惊。
    但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这绝不可能!
    人类,终究是人类,谁人能做到天地为囚笼?
    答案在何处?
    “洛什么?”陆州再次问。
    或许找到了此人,一切答案都会揭晓。
    “不,不记得了……“
    天德圣地,核心弟子们纷纷围了上来。
    有的已经开始流出眼泪。
    一阵阵啜泣的哭声,渐渐响了起来。
    有的跪了下去。
    冷罗和花无道摇了下头。
    花无道朝着陆州拱了下身。
    陆州哪里不知道他的意思,轻轻挥袖。
    花无道便和圣地的其他人一样,跪下了下去。
    终究同门一场。
    “姬兄……你说,死后,会不会再次相见?”
    他抬起手,像是看到了什么似的,缓缓向前。
    苍老的大手轻轻一握,手心里握住的,只有空气。
    空气抓不住的……
    但云天罗却反复握拳,速度越来越慢。
    直至僵硬,停止。
    手臂再也没有放下来过。
    深邃的双目,终究失去了神色,变得空洞,麻木。
    “祖师爷!!”
    一声恸哭,响彻整个天德圣地。
    十大圣地的屏障在这一刻纷纷亮了起来。
    三宗可御空飞行的数千名弟子,尽数飞到屏障上,灌输所有的元气。
    潮水般的元气,将数十道屏障,点亮。
    天德圣地,修行秘塔的塔尖,终究黯淡了下去——
    一代传奇……至此落幕。
    ……
    陆州抬掌!
    一股罡气卷起云天罗。
    风一指正处于悲痛之中,见状一惊,刚想要站起来,就被南宫卫摁住。
    其他弟子抬起头来。
    陆州踏空而行,带着云天罗朝着来到了天德圣地的上方。
    单掌一推。
    以得无体性智神通故,能不动本际而往诣十方一切刹土,利益群生。
    淡蓝的莲花,脱掌而出。
    强大的生机,像是潮水一样,席卷云天罗。
    蓝莲盛开!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强的生命力!”
    “治疗?”
    “这是何种治疗手段?”
    南宫卫和风一指都被这惊人的一幕所震撼。
    他们这时候才知道,姬老前辈这是要救祖师爷。
    数千名弟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绽放的蓝莲花,从天德圣地的中间,朝着四周宣泄铺开。
    圣地上,原本干瘪枯萎的花草树木都在一息之间,重新开花绽放。
    他们从这蓝莲中感受到了澎湃的力量。
    他们以为这是九叶的力量。
    九叶的力量包裹住云天罗的身体。
    蓝莲彻底盛开……
    轰!
    繁花绽放之后,一切归于平静。
    刺眼的蓝莲光华消逝以后,天空中哪里还有云天罗的影子。
    漫天都是星辰的光华,朝着圣地落了下去。
    陆州眉头微皱……
    他悬浮在圣地上,摇头叹息道:“起死回生,谈何易。”
    言外之意,失败了。
    连天书第四种神通,五成的天书非凡之力都无法做到像逆转生命,更无法做到起死回生。
    命该如此。
    陆州本不想施救……
    这都是一念之差罢了。
    就算救了他,顶多徒增数年的痛苦。
    陆州在那一瞬间改变了主意。
    可惜的是……无法为云天罗逆天改命。
    天德圣地的屏障继续发出共振声。
    所有的弟子,匍匐在地。
    死者为大。
    哪怕是经常吊儿郎当的明世因和小鸢儿,也不禁严肃了一些。
    就在陆州准备落下之时。
    南宫卫止住悲痛,出声道:“请姬老前辈主持三宗!”
    “请姬老前辈主持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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