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老者并不是愚蠢的人,相反,秦陌殇之所以派他来报仇,是因为他做事情很谨慎很小心,秦家人都叫他驼爷。驼背老头行事诡异,总是有一些奇思妙想。
    驼背老者经过太极殿,又经过宣政殿,一路上也有不少太监宫女来来往往,但无人能察觉这样一位神秘高手的潜入。
    “有魔天阁多位先生坐镇皇城,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不远处走廊中,走出了宫女太监,时不时讨论什么。
    驼背老者虚影一晃,出现在附近的房顶上,压低身子,俯瞰那群太监。
    “听说白塔的塔主蓝羲和,十三命格的高手,在陆阁主手中,一招都走不过,放出半招,直接落地投降。”
    听到这句话。
    驼背老者眉头一皱,呼吸一紧,心道,这里有高手?!
    “……黑塔数百名千界,包括十二命格的夏峥嵘,据说都被陆阁主一招击败。就一招……当时蓝塔主在场,直接被吓跑了。那场面,毁天灭地,乾坤倒转,阴阳……阴阳……”
    “阴阳失调,没念过书,就少显摆。”
    “总之,很厉害。”
    太监们议论了一小会儿,便不再议论朝着远处走去。
    驼背老者,面色严肃,眼冒绿光,仔细感受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真有这样的高手?”
    驼背老者有些不敢相信。
    他取出玉盘,封住光华,玉盘微微颤动。
    青蝉玉的气息,就在附近,很微弱,但离得足够爱近,玉盘的感知就越明显。
    他将玉盘收好。
    像是一阵风似的,掠向了静宁宫。
    驼背老者虚影一滞,在经过一片复杂的宫殿上时,看到了一名青袍剑客,走在高墙之下。
    “剑客?”
    这里是皇宫,若是大内的高手,不会像这样一身装扮,像是修行界散修。
    他略微感知了下那青袍剑客的气息……
    眼中的绿光更盛,嘴角划过笑意。
    “只有十叶。”
    他不想理会这名剑客。
    在他眼中,十叶就是一只小不可见的蚂蚁,踩死都觉得浪费精力,但这名剑客的气质,以及那无形的气息,都让他感到奇怪。
    人的直觉有时候会很出奇的准确。
    驼背老者觉得这只蚂蚁很特别,特别得他很想亲自捏死——
    区区十叶,走路这么拽。
    下辈子夹起尾巴做人吧。
    单掌拖住玉盘,玉盘上飘起缕缕青烟,那青烟就像是毒蛇一样,朝着虞上戎飘去。
    青烟化作微风,拂过虞上戎的棱角分明的脸庞。
    虞上戎停住脚步……
    表情如常地左右看了一眼,一切正常,便继续迈步向前。
    驼背老者却是皱起眉头:“没死?”
    不可能,没道理!
    他施展的青烟,是玉盘巫术里的极其诡异刁钻,几乎很难被察觉的杀人术。一旦被青烟附体,则会皮肤溃烂,成为骨架。
    驼背老者考虑到那皇城里可能有强大的高手存在,这才施展这种杀人于无形的手段——巫术无疑最佳。
    他将自身的气息全部收敛,就像是死物一样……再次祭出一道青烟。
    那青烟朝着空中飘去,化作清风,掠向虞上戎。
    风势比刚才大了一些。
    和刚才一样,风吹过虞上戎之后,依旧没事。
    “怎么可能?”驼背老者心中难以置信,双眼想毒蛇一样直勾勾地看着缓缓走来的青袍剑客。
    他不信邪。
    正当想要再出手的时候——
    “抱歉,事不过三。”
    虞上戎踏地而起,朝着殿顶掠去。
    闪电般来到眼前,长剑挥动,剑罡如烟花绚烂。
    呼!
    驼背老者化作清风,朝着朝着远处飞去。
    不能暴露。
    虞上戎立住身形,向上攀上高度,悬空而立,整个皇宫都在他的视野之下,尽览无遗。
    “高手。”虞上戎看向那清风掠去的方向,给出了他的评价。
    他没有再去追,而是落回宫内。
    打算将这事传给司无涯。
    然而……
    那清风掠出宫外,回头一望,发现虞上戎没追上来,不由皱眉:“没道理不死……”
    他的本意是想要将那青袍剑客引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其杀掉。但没想到人家压根不追来。
    为什么?
    这分明是十叶的气息……明明弱得离谱,那一手剑术,却强得发指。
    驼背老者艺高人胆大,换了一方位,掠到了城墙上。
    那青袍剑客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取出玉盘,朝着宫殿的后方迅速掠去,速度快到极致,便是无踪无影。
    不多时。
    驼背老者出现在皇宫一座殿上空。
    玉盘微微颤动。
    “就是这里了……青蝉玉的气息。”
    玉盘的反应已经说明了这个问题。
    这时,他看到了宫殿的后方,花园中,一女子优雅地端坐着,在她的面前,却是一张精致的小古琴。
    每当那女子移动时,玉盘便会跟着动一动。
    “原来青蝉玉在你的手中……”
    他略微感知了下那女子的修为。
    和感知青袍剑客的时候的结果一样,很弱小,弱小得提不起半点精神。
    但他依旧很谨慎。
    因为,能夺走九命格秦陌殇一命格的人物,又岂会是弱者?
    不管怎么说,今天来的目的就是要为少主报仇,必须得杀人!
    玉盘旋转。
    青烟形成巨蛇的风浪,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
    呼!
    清风掠过。
    那女子安然无恙,不仅没有任何事,反而觉得心情愉悦,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驼背老者:“????”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
    一个青袍剑客杀不死也就罢了,连这小丫头也不给面子,好歹倒下去,配合一下吧?
    驼背老者心态崩了……
    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可能是巫术的问题,而不是这帮蚂蚁有多强!
    “弱小就是原罪。”
    他掐动手印,道道青印,和青天融合,让人很难察觉。
    这大概就是他们的巨大优势之一。
    这时,那女子十指落下。
    古琴颤动。
    一道巨大的琴罡,横在女子的身前。
    悠扬的旋律汩汩而出,迅速潮水,铺天盖地袭来。
    “不对,是高手!”
    驼背老者一个激灵,收起青印,掠向后方,应藏在建筑物后。
    “不着急,再等等。能扛得住巫术者,岂会是弱者?”
    他决定不再使用巫术,改变策略,给予对手必杀一击。
    他就这么隐藏在暗处,心中赞叹,没想到小小的红莲地界,竟然藏龙卧虎,却看起来弱得离谱。
    还好老奴足够谨慎,少主,你那一命格丢得不冤。
    与此同时,虞上戎出于谨慎,将这件事传给了司无涯。老七脑袋瓜聪明,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应对方法。
    虞上戎能活到今天,得益于他精准的判断力,这一名高手应有的自信和能力。他能判断出那股清风的实力远超于自己,但不明白对方为什么一招不出,直接就跑了。
    对方实力高强,虞上戎自然不会追。
    司无涯得知这件事后,异常重视。
    马不停蹄,来到养生殿前,躬身道:
    “师父,有刺客,请您务必小心。”
    端坐在养生殿中,闭目修行的陆州,睁开了眼睛,大概是融入老年的时间太久了,如今的言谈举止,以及心态,都是老气横秋的做派。但这不会降低他的威信。
    “知道了。”
    陆州回应了一句。
    中止了修行。
    看了看剩下的青蝉玉,想起雪山之巅的符文通道,便默念起闻嗅神通。
    太玄之力附着在鼻孔之中,四面八方的气味全部袭来。
    他循着脑海中的气息,不断扩大神通的覆盖范围。
    方圆百米,没有发现。
    千米范围内也没有发现。
    他继续扩大……
    闻嗅神通很快掠过了宣政殿。
    也朝着后宫飞速笼罩了过去。
    会躲在哪里呢?
    陆州一边思索,一边搜寻。对方既然敢来,修为一定比秦陌殇要高。
    得保留足够的太玄之力。
    他用神通覆盖皇城,四周寻找。
    就在闻嗅神通掠过一座高墙的时候,他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找到了。”
    风中残留的气味,和他在雪山之巅留下的味道一样。
    陆州虚影一闪。
    养生殿的大门打开,砰,又合了起来。
    一阵风从司无涯的面前掠过,消失不见。
    “师父?”
    司无涯揉了揉眼睛,“我眼花了?”
    但他很快意识到不是,当即起身,朝着风掠去的方向奔去。
    ……
    躲在建筑物后的驼背老者,利用玉盘确定了青蝉玉的所在。就在那弹琴的小姑娘周围。
    他感知了下四周的波动,没有人靠近,也没有强大的气息。
    双眼冒出绿光,一股杀气从他的身上暴露了出来。
    “今天不管是谁,也别想救你。”
    话音刚落。
    漫天红罡出现。
    铺天盖地朝着那驼背老者进攻而去。
    风如利刃,生如音刀。
    驼背老者面色微怔:“丫头,你竟能发现我?”
    海螺的直觉也不错,连续的异常出现之后,她便发现了敌人的存在,脚下一跃,身子旋转,九弦琴爆发出狂风暴雨般的音律。
    急促的音功,如海水一样,搅弄风云。
    驼背老者疾掠而去,掌心青芒乍现:
    “小丫头片子,敢戏弄我?”
    他的修为极高,见这破涛汹涌的音律远远超出十叶的修为,他决定一招将其带走。
    海螺向后疾飞。
    轰,轰轰轰……
    漫天红罡音功聚合在一起,就像是不规则的刀罡一样,红芒宛若弯曲的烟花,划过驼背老者的身躯。
    海螺黛眉微蹙。
    感觉出了对手的强大,完全碾压的那种强大。
    “怎么会这么强?”
    她发现那些红罡也仅仅只是拖住了他一丁点的速度。
    可她哪里知道,对手远远高处她多个境界,能拖住这一点速度,已经很了不得。
    驼背老者闪电般来到身前,掌心如山,五指钩天,下压而去。这一掌,她必死!
    海螺托起九弦琴————
    哐,哐,哐,哐!
    奋力撩动琴弦。
    这些音功并不悦耳,甚至很刺耳,像是噪音一样,令那驼背老者心烦意乱。
    这便是音功的优势之一了,修行者肉身强大,修为高深,但终究不是聋子,心智不强者,六根不净的人,哪怕修为再高,也会被声音干扰,会被环境影响。
    心理也是人类的弱点之一。
    在洪级九弦琴的帮助下,那波涛般的音浪朝着驼背老者飞去。
    老者越听越愤怒,决定全力以赴。
    轰!
    一掌拍碎了所有的音功和音罡。
    终究是差距太大。
    “这……”海螺落地,已无力抵抗。
    她并不害怕,只是本能地歪过头去。
    就在青掌将要帮她碾成肉酱的时候——
    砰!
    那驼背老者被一道蓝光击飞,像是风车旋转似的,不断向后飘,飘到百米开外的距离,虚影一晃,消失不见。
    海螺睁开眼,大眼睛眨了眨,自语道:“我,我没死?”
    她摸了摸胳膊,脸颊,撩起长裙……一切如常。
    一道身影站在她的面前,只有背影,那背影挺拔坚毅,如泰山磐石,纹丝不动。
    那双手负于身后,目视前方。
    海螺好奇不已……稍稍向侧边移动,目光循去……好一个年轻的青年。
    “多,多谢小先生出手相救。”海螺很有礼貌地道。
    陆州没有理会她,而是继续盯着驼背老者消失的方向。
    这丫头,先生就先生,为何要加一个“小”字儿?
    “小……小……”海螺见对方没有回应,想要再次致谢。
    不远处房顶上方掠来身影,道:“小师妹,不得无礼。”
    “二师兄?”
    “还不赶紧拜见师父?”虞上戎说道。
    海螺一头雾水。
    陆州没时间解释这些。
    脚尖轻点,掠入半空中,追寻而去。
    海螺支支吾吾道:“二师兄,你是在开玩笑?”
    虞上戎笑道:
    “二师兄像是喜欢开玩笑?”
    “这倒不是……那真的是师父?”海螺抬起手指了指远方。
    “如假包换。”虞上戎掠来,落在海螺的身边,“师父寻得一件圣物,重拾生机。”
    海螺露出惊讶之色,一时很难接受。
    司无涯也从远处掠来,落在二人面前。
    “师父人呢?”
    虞上戎指了指北面的宫殿上方。
    司无涯回头看了一眼海螺,说道:“我听到九弦琴的声音才知道这里出了刺客。”
    海螺说道:“七师兄,你们都知道那是师父?”
    司无涯说道:“现在没时间跟你解释,师父的身份很特殊,这件事不要外传。同门知道就好。”
    如果是没有经历陆家的事情之前,倒是不用隐瞒。
    但现在看来,这样做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哦。”海螺说道。
    司无涯也朝着远处掠去。
    虞上戎淡然而立,说道:“小师妹,看起来不太高兴。”
    “师父好像有点嫌弃我……”海螺嘟囔道。
    虞上戎微微一笑,说道:“不要想太多,你入门最晚,最不了解师父。师父对谁都这样。”
    “是吗?”
    “哪怕九师妹,也有挨训的时候。你只是没看到罢了。”虞上戎说道。
    砰。
    一道红龙飞旋而来,小鸢儿踏着梵天绫,一脚踩在了花园的假山上,说道:“根本没有的事,二师兄又造谣!师父人呢?”
    虞上戎:“???”
    本以为海螺会伤心,谁知——
    海螺像是见到了知音似的,轻踏地面,掠了过去,一把拉住小鸢儿说道:“九师姐,告诉你一个秘密,师父变年轻了!”
    小鸢儿挠头,听不懂。
    虞上戎轻轻摇头道:“你们小心。”
    虞上戎身轻如燕,悬浮高空中,试图寻找那名刺客。
    ……
    陆州则是到了最北端的宫殿顶尖之处,踏空行走,默念闻嗅神通。
    空中残留着熟悉的气味。
    陆州顺着气味,时而左飞,时而右飞。
    直至停住。
    四周静悄悄的。
    他确定,那只老鼠,就在这个范围内,跑不远。
    宣政殿的方向已经布满大内高手,城墙上的道纹也已开启。
    但那些不重要。
    天书神通告诉陆州,这里的气息最重。
    陆州开口,声音低沉:
    “你以为,你逃得过老夫的手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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