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浪传达到天际,迷雾中的孟章发出低沉的声音,以涒滩天启为中心,蔓延方圆百里。
    迷雾涌动了起来。
    天空中再次响起噼里啪啦的雷电之声。
    接着,一道更加强劲,可怖的天雷于虚空中酝酿形成。
    端木典顾及不了那么多了,道:“谁也不准动!”
    “前辈?!”
    “首席大圣人,连这点权利都没有?”端木典眉头一皱。
    众人不再说话。
    端木典原地留下一道残影,眨眼间来到了陆州的身边,大手一抓:“走!”
    陆州皱眉回身,道:“你在做甚?”
    端木典看着天空中不断蓄力的雷电,说道:“雷劫乃是命关必经之道,极其凶险!你现在过早接触雷劫,一旦出了事,你这一身修为就彻底完了!”
    “命关?”陆州疑惑道。
    “废话!”
    端木典总觉得眼前的老友太小白了,怎么什么事都需要重新科普,只得急急忙忙道,“真人成圣,有很多种方式,没必要选最凶险的雷劫,对心境没什么好处,相信我!”
    “你的意思是说,雷劫可助真人成圣?”陆州说道。
    “别装了,你隐藏再深,也藏不住你是圣人的身份。看什么看,我早已看穿一切,只是戳穿你罢了!”端木典看着天空,“来不及了!走!”
    端木典正要调动元气力量将其带走,天际之中,那道直径达数十丈的雷电,从天而降,那道力量,仿佛是浩瀚星河之中最为神秘的力量。
    陆州回身一掌,爆发天相之力,将其击退:“闪开!”
    太拖后腿了!
    天赐的晋升机会,陆州怎么可能不好好把握。
    本来心中还有些底气不足,现在看来,这命关必须得过了。
    被一掌击退的端木典瞪大眼睛,眼睁睁地看着那道雷电降了下来,只得虚影后闪,避开了这道雷劫。
    端木典莫名一动,自言自语道:“老朋友,你为了救我……何必呢?”
    理智占据了上风,他不在往前去,而是立刻返回魔天阁众人身前。
    他手握传送玉符,在关键的时候,只有他能救魔天阁所有人,所以他不能离开太远。
    端木生迎了上去,质问道:“我师父呢?!”
    端木典在这一刻变得极其严肃,威严,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圣人之光。”秦奈何无比艳羡地道。
    圣人之光是只有达到圣人,天然拥有的一种能力,使圣人修行者可融入天地之间,拥有常人难以抗拒的气势。圣人以下修行者,见之自然会生出敬畏之心。圣人之下皆蝼蚁,便是这个原因。
    端木生看得惊了。
    端木典一掌前推,将端木生柔和地推回到原位,说道:“谁若再敢擅动,我必代替老陆严惩。”
    众人不再擅自移动。
    而是怔怔出神地看着天空中,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们只能看到雷电将陆州包裹住。
    双臂伸展,长发飘扬,一身长袍似乎是在尽力抵抗那雷电的麻痹力量。
    陆州表情凝重,眉头彻底拧在了一起,眼神之中充满了坚韧,牙齿紧紧咬合。
    他努力调动天相和蓝法身。
    奇经八脉都在一瞬间被那雷电摧毁。
    丹田气海也像是烧焦了似的。
    这一道闪电比之前强横百倍,千倍……
    每一道电流,产生的麻痹感,都像是刺入了他的灵魂。以至于连疼痛都变得麻木。
    蓝法身也在强横的雷电力量之下,消失了许久。
    陆州看了一眼面板上的致命格挡。
    身子控制不住地向下坠去。
    致命格挡1!
    致命格挡1!
    ……
    数字跳动的速度令陆州心中一沉。
    他只有120次格挡,按照每秒一次的跳动,他将会在2分钟后,失去命格。
    他从空中缓缓降落。
    奇经八脉的阻断,令他的元气难以汇聚,残留着的最后一丝元气,减缓了他的降落速度。
    他不断地下坠。
    天幕中,那两团月光,消失了。孟章满意地闭上了眼睛。
    天黑了。
    魔天阁众人一言不发地看着那降落的陆州,完全动弹不得。
    端木典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可他知道自己要保持理智,否则魔天阁将会付出更加惨重的代价。
    这是神明孟章,天之四灵之一。
    谁人可匹敌?
    有且只有端木典能克制激动的心绪,阻止失去理智的众人。
    历经数万年岁月,看淡生死,曾目睹身边的朋友,兄弟,一个个倒下,练就的强大心脏,绝非魔天阁这帮“年轻人”所能相比。
    “都不许动……”端木典的嗓子像是哑了似的,又重申了一下命令。
    掌心里的玉符,随时都可能被捏碎。
    但他始终没有击碎它,拳头握在一起,像是握住了世间最坚硬的东西。
    魔天阁众人第一次感觉到绝望。
    在他们看来,阁主一直都是不可战胜的。从跟随陆州以来,不管面对什么样的敌人,总能无往不胜。
    现如今,这一切,要结束了吗?
    不甘心,不相信!
    陆州像是一片烧焦的树叶,随风飘落。
    就在他将要落地时,众人看到了陆州身上,泛着淡淡的蓝光。
    他们以为那是雷电的色彩,并未多想。
    但,希望往往诞生于绝境之中——
    陆州的身子忽然一挺。
    腰杆挺直,重新悬空,立了起来。
    在他的下方,便是一个圆形的深坑,焦黑一片,四面八方皆是蓝色的闪电。
    那些闪电像是被一种神秘的吸引力,吸了起来,从周围迅速地聚拢,朝着陆州掠去。
    整个天空形成了闪电般的旋涡,陆州则是旋涡的中心。
    陆州感觉到了丹田气海中澎湃的力量,脚下一开,蓝莲绽放,治疗神通附着全身。
    伤势瞬间治愈。
    奇经八脉传来阵阵的凉意,所有的痛疼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酸麻感,反而有一点舒服。
    陆州感受到着天相的增强。
    蓝莲转瞬变成金莲。
    金莲的命宫之中,蓝色的闪电不断在命宫之中飞旋。就像是水缸里的蓝色游龙,无论它们怎么挣扎都被命宫死死控制住。
    然后蓝色闪一一被蓝法身吞噬,吸收。
    蓝法身的躯体,明显增强变大了许多。
    这让陆州感到无比的疑惑。
    上一次吸收闪电的力量,是在白塔。
    与现在相比,白塔引来的闪电,极其弱小。
    那时候可以凭借闪电,壮大蓝法身,从而开叶。
    但现在没有命格,光吸收力量的话,怎么增强的?
    他无法理解。
    不嵌入命格,就不可能变强,顶多稳固当前的境界,踏入巅峰而已。那么……蓝法身为什么会增强?
    陆州无暇观察蓝法身的变化,金莲的命宫已经得到了长足的强化。
    这一道雷电,便让他损耗了上百次的格挡。
    孟章的强大,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蓝法身拼命而卖力地将周围所有的闪电汲取干净……一切安静了下来。
    “嗯?”
    天际之中,传来一道疑惑又惊讶的音调,那声音低沉如浑厚的雷声。
    “哈——”
    迷雾拨开,一团极寒之气,笼罩涒滩!
    接着,涒滩天启周围化作了冰封世界。
    远在十里开外的端木典双掌托天,施展出毕生所学,凝出屏障,护住了众人!
    尽管如此,涒滩百里范围,已成冰封之国!
    陆州也被冻住了。
    好在他的命关早就经受过极致的寒冷,包括紫琉璃可以释放出堪比“绝对零度”的能力,孟章的冰封,反而让陆州的金莲命宫再一次强化。
    他无法动弹。
    但他能明显感觉到命宫传来的强大生机。
    他感觉到自己在变强……
    感觉到天地之间有一种力量,支撑着自己,屹立不倒。
    “天地之力?”
    这是不同于天相之力的力量,这应该是更加清晰的道之力量,也是天地规则的一部分。
    他看到了冰层里流动的线路,感受到了元气的行进顺序。
    “嗷——”
    冰封破碎!
    涒滩方圆百里,又化作了火海。
    皆是真火燃烧。
    凡生长着的花草树木,都被这强横的真火燃烧,很快化作了飞灰。
    哪怕是最茁壮的参天树木,也难以幸免于难,全部烧成了焦炭。
    除了慈云岭上方的涒滩天启,到处都是火焰。
    端木典叫苦不迭:“一会儿火,一会冰的,要是陆吾在就好了!”
    好在离得远,不然这种局势谁也扛不住。
    “阁主还在撑着!”
    眼尖的颜真洛指着天际说道。
    端木典终于明白了陆州要做什么,说道:“好家伙,你要成圣?!”
    “成圣?!”
    “他身上出现了淡光,这是圣人之光!”端木典说道。
    “师父要成圣了!?”小鸢儿惊讶地道。
    魔天阁众人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成圣固然值得高兴,但问题是,天际的孟章神明,在俯视着他。
    孟章也的的确确看到了这一幕,低沉的嗓音从天际落下:“顽强的人类。”
    接连四招过后。
    陆州全部抗了下来。
    他的命关之中刚好有耐火的能力,加上天痕长袍,避开了火焰的进攻。
    孟章没有继续进攻。
    眼睛睁开的一瞬,天空亮了,犹如白昼。
    天空中出现了两轮月亮,像两盏明灯,高悬天际,为世人带来光明。
    那是孟章的眼睛!
    孟章在注视着陆州。
    直到陆州的身上,散发出耀眼的光晕!
    “圣?”
    孟章的声音似乎很疑惑,又充满不屑。
    变化停止。
    陆州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舒畅。
    他变强了。
    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
    “这就是圣人的感觉?”陆州暗自欣喜。
    他看着双手,感受着天地间存在的力量,仿佛只要意念一动,那些力量便会服从自己的命令。
    他抬头望天。
    这时,迷雾拨开。
    那两轮月光忽然消失,迷雾涌动,庞大的身躯,似乎在天际腾云驾雾。
    接着一道虚影从天际出现,和人类一样大小的虚影,出现在陆州的前方数千米的位置。
    那个位置,刚好就是涒滩天启的起始点,上达天际,下抵大地。
    “你成圣了。”那虚影传来低沉而沙哑的声音。
    没人敢怀疑孟章的实力。
    哪怕它现在化作了和人类相仿的虚影。
    陆州说道:“多亏你的成全。”
    “人类有时候胆小如鼠,畏畏缩缩;有时候又胆大包天,勇气可嘉。”孟章缓缓说道。
    “老夫就当你是夸奖。”陆州说道。
    “你知道,你在面对什么吗?”
    “青龙孟章,四灵之一。”陆州说道。
    “既然知道,还敢踏入涒滩?”孟章道。
    “为求修行之道,不能有所畏惧。”陆州回答。
    孟章沉默。
    回想刚才几招,莫说是眼前之人,即便道圣也没道理抗住。
    孟章问道:“你求的什么道?”
    “求修行大道。”陆州回答道。
    孟章踏空向前,当他向前移动的时候,一道道光晕,覆盖天际。
    彰显着他的地位和实力。
    “长生?”孟章疑惑。
    “不。”
    陆州摇头,如实道,“老夫不求长生,只求天启认可。”
    孟章的声音越发低沉:“人人妄图长生,与天地同寿。”
    “那是他们。”
    陆州意味深长地叹息了一声,“世间一切,皆有其运转的规则和道理。人类的世界里,永远有数不清的规则。这些规则比修行大道还要复杂,令人喘不过气来。如果人人都可长生,那么有权有势之人,将会不断利用自己的手腕,关系,资源,让自己与同族人立于不败之地,底层将永远像是奴隶一样生存,永远被压迫,无法改变。这样的世界,会让整个人类绝望。”
    孟章停了下来。
    光晕消失。
    四周安静无比。
    “所以,你认同死亡?”孟章问道。
    “死亡,是对人类最好的节制。”陆州说道。
    孟章的虚影一动不动……
    虚影不断念叨着这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孟章才开口道:“你很想进入天启之内?”
    陆州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道:
    “堂堂天之四灵,为何要为太虚守护天启?”
    孟章道:“天不能塌,至少现在,不能。”
    陆州露出疑惑之色。
    孟章又道:“天之四灵,为四象,以守护天地大道为己任。太虚,管不到四灵。”
    陆州恍然大悟。
    他朝着孟章拱了下手。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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