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的确不会飞。
    就像泳池里的水,也永远不能自己跳上泳池边缘一样。
    然而只要泳池里的水足够多,那么就自然可以漫过泳池的边际。
    惨叫声就像传染一样。
    开始不断有士兵开始倒下。
    倒下的士兵很快被湮灭在蛇群的海洋里。
    甚至连他们倒下的身体,都被蛇群完全覆盖住,还真像被大海吞噬的礁石。
    而且这种溃败恐怖之处在于,一旦前方举盾的士兵开始抵挡不住蛇群的进攻,那后排那些没有盾支撑的的兵士也将很快被蛇群淹没。
    很快,顶在最前方的一厢士兵就在蛇潮的进攻下全军覆没。
    与此同时蔓延开来的,还有一种名字叫做恐惧的气氛。
    最前方的三厢士兵成品字阵型御敌,顶在最前面的一厢士兵覆没后,左右两侧的士兵不得已开始后撤并排,以保持防御的严密。
    然而实战总是很难做到像训练一样反应迅猛,整齐划一,又何况是在树林中这种更加复杂的地形上。
    一个士兵后撤慢了一步,就会有几条蛇从他的身旁漏过去,一个士兵后撤快了两步,也同样会造成同样的情况。
    后排的士兵还在不遗余力的砍杀着所有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蛇,眼神渐趋麻木。
    又有人倒下了,然后倒下的人越来越多。
    虽然被砍成两截的蛇族远比倒下的人类士兵多,甚至要成数十倍计算,但仍是架不住这蛇潮的不知疲倦和一望无际。
    第二厢士兵也终于在坚持了不到一刻钟后全军覆没了,紧接着便是第三厢,第四厢……
    士兵倒下的速度越来越快,眼瞧着整个一营就要在蛇潮的攻击下全部失去战力,赵玄策头上的青筋隐现。
    连桑蛇的影子还没有看到,难道此时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么?
    “大人,前面快要顶不住了,快撤吧!”原一营的营长已经在赵玄策就任的同时,就降为了副将。
    他收到前方的报告,赶忙找到了赵玄策,抱拳说道。
    可以听出他话语中的急切,甚至还带着一丝乞求。
    赵玄策自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一营的兵士,基本上都是最早一批在苏州府巡城司任职的官兵。
    即便是被渗透了一厢之多其他各方势力的人员,驻守在一营的这些兵士仍然毫无疑问是属于赵玄策与苏州府的嫡系。
    所以那夜赵玄策才可以完成那样有惊无险的人员更替。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有机会在整个苏州兵权已经交接的情况下,仍然可以暂领一营的根本原因。
    恐怕王爷早已经看到这一点,才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但是他仍然必须受命作为开路先锋,带领这些苏州本地最原班的兵马,冲在整个一旅的最前方。
    如有不测,那么当死,则死。
    他想了想,仍然坚定的摇了摇头。
    且不说他现在选择撤退能否跑过这些在林间穿梭如履平地一般的蛇潮。
    即便是真的有幸逃脱升天,等待他的一定是临阵退缩,军法处置的下场。
    军有军规,临阵脱逃,为将者立斩,为卒者杖四十。
    到时自己手下这些弟兄们,最后又能剩下多少呢?
    正在那名副将准备继续劝说赵玄策的时候,前方又传来了新的军情。
    蛇潮,竟然退了。
    忽然听到这个消息的副将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连赵玄策得知这个消息以后也是难以置信。
    说来缓慢,其实从蛇潮开始向大军发起进攻直到现在,其实也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罢了。
    赵玄策在得知前方遇到敌人阻碍的第一时间,就已经遣人到后方的军中向统领进行了报告。
    他此时正做了准备与蛇潮死战到底,并把这个消息输送给后方,却哪里知晓,蛇潮居然退了。
    在战场的最前方,随着蛇潮的退去,就像真正的海面退潮一般,露出了那些被淹没的礁石。
    只不过这些退潮后裸露在外的“礁石”,在一个时辰之前还是活生生站在战友面前的兵士。
    劫后余生的士兵们面有哀色,准备上前收殓战友们的遗体。
    “他还活着!”一个兵士正在准备将面色已经铁青的战友搬运离开的时候,却突然发现此人还有呼吸。
    “这个也活着!”另外一边负责搬运尸体的兵丁也惊喜喊道。
    “我操!老谢,你没死啊!”
    “快,快搬运到后面去!”
    随着越来越多的生存者被发现,森林中被士兵们各种各样的呼喝所充斥。
    有欢呼雀跃的,有喜极而泣的,有大声呼唤医治的。
    赵玄策得到消息的时间其实比最前面的士兵晚不了多少。
    他先是一惊,随即大喜。
    居然没有一个兵士在这次蛇潮的袭击中死亡,这在赵玄策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可能的事情真实的发生在了自己的眼前,那就说明,这件事情不可能是巧合。
    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赵玄策立即想到了齐贞小队。
    以桑蛇的智慧,恐怕并不足以考虑到如此地步。
    此时在森林的深处,齐贞在向自己的队友们叙述着自己的设想。
    “以我们现在仅有的情报来分析襄礼王此人,他一定会让赵玄策所率领的旧部打头阵,靠着这些士兵的牺牲,来消耗桑蛇的实力。”
    “而受到蜀山的威慑,桑蛇并不能对人类发动毫无顾忌的战争,又何况现在桑蛇内部的战力也并不支持他们这样做。”
    “因此如何利用桑蛇所能控制的蛇群,就变成了这次战斗的关键一环。”
    “那为什么不能让桑蛇指挥蛇群将所有的人类兵士全部毒倒?”孟然疑惑道。
    “因为两方面,一方面我们并不能确定,在蛇潮攻击完成,乃至牺牲所有蛇类之后,能不能完全让这只军队失去实力,即便蛇潮真正做到了这一点,拿下一次迎接我们的,一定是更为规模巨大的军队来袭。”
    “另外一方面,让蛇群一击即退,会有效延缓他们的推进速度,更重要的一点是,如果他们依然选择在仙人坑与桑蛇展开最后的决战,会不会担心不知道从哪里随时可能冒出来的蛇潮呢?”
    孟然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齐贞的意思。
    “我有个问题啊。”余良此时举起了手。
    齐贞示意他想问就问。
    “那为什么不让那些蛇潮干脆毒死那些兵丁?这样岂不是就一了百了了?即便是蜀山的大剑仙们发现了,桑蛇仍然可以死不承认啊。”
    齐贞笑着摇摇头,缓缓说道:“这恰恰是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
    “怎么说?”
    “我们还有一个队友在对方那边啊。”齐贞理所应当的说道。
    这回不光是余良,其他人也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只有李强看着齐贞,若有所思。
    齐贞看着余良的表情就知道他压根没听懂自己的意思。
    “哎,智商捉急啊。”
    “行行行,就您智商高超,我就是个傻子,麻烦您给我科普一下行不行?”
    余良已经习惯了经常性被齐贞鄙视智商,无奈说道。
    “第一,这些兵丁全部死亡了,以襄礼王的风格,后续军队顶多是就地掩埋尸体,并不会阻碍他们前进的步伐。”
    “第二,死的都是赵玄策的嫡系,这些人没准某些时刻在赵玄策振臂一呼下还有可能成为我们的生力军,即便不能成为生力军,在决战开始的时候扰乱一下敌人内部的秩序怕是也不难吧?”
    “第三点,你想没想过,如果这些兵丁全部阵亡了,那赵玄策的存在对于襄礼王来说,还有意义吗?”
    余良仔细想了想,不禁悚然。
    “如果没有这些赵玄策的嫡系还在月梦山驻守着,只怕赵玄策根本就没有机会再次离开苏州城。”
    齐贞道出的真相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像现在这样,就刚刚好。”
    “要伤到那些兵士,不能所有人全伤,不能杀,更不能全杀,还要让他们保持一定战力,支撑赵玄策的存活,同时也要让那个襄礼王认为,他们还是有机会凭借剩下的人来赢得最后的胜利。”
    “那就不能少伤一些吗?”一直没有开口的蒋燕此时却插嘴道。
    “不行,只能是半个营左右的兵力,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齐贞摇了摇头,这次没等蒋燕再问为什么,他就自己揭露了原因。
    “半个营的士兵失去战斗力,关键是还未死,就需要两倍的兵力来照看这些伤员,如果是一帮一,那赵玄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将自己的前锋营替换下来,总之,要么他们选择原地休整,再分派至少一个营的兵力安置伤员,要么赵玄策本人带领自己的嫡系从先锋位置退下来,无论选择哪种方案,对于我们接下来的应对,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突然在这个游戏中爱上了爬树的李三,此时声音从树上传了过来。
    “你们这帮玩战术的心都脏。”
    众人纷纷点头,十分赞同,只有两个人没有表示,其中林啸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牛逼两个字。
    李强则是依然沉默不语,他知道没有这么简单。
    从天不亮的时候就急忙叫余良派出夜枭通知桑蛇开始,齐贞的眉头就从来没有舒展过。
    那不是胜券在握的表情。
    “你还在担心什么?”李强问道。
    齐贞又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在笑的时候,眉头也依旧没有舒展开来。
    “我们已经出过招了,接下来就要看赵玄策的选择,还有那位襄礼王的决定了。”齐贞叹了口气。
    如果事不可违,那么赵玄策这次恐怕就要吃大苦头了。齐贞心里默默想着。
    另外一边,赵玄策已经将前排士兵的情况以最快的速度通知统领。
    报告本营战损情况的同时申请就地扎营医治伤员,如统领不允,便请先行派兵将伤员送回月梦山大营医治。
    前方的蛇潮还未消灭干净,只怕如此前进会影响大军推进速度不说,如再受到蛇潮袭击,只怕前锋营难以抵挡。
    在焦急的等待过后,来自后方的军令终于传来。
    “命一营保持原速,继续向前进发,伤员本营自行安置,大军必须在午时到达仙人坑,不得有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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