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落霞(H) 作者:吹不散眉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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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名和字是我爹爹取得,如今他老人家病重,我不得不卖身为奴。”他说到这里屈膝跪了下来:“七爷,您让我接着读书吧——我一定好好学,以后大魁天下,再好好报答您的恩德。”

    “大魁天下?好志向!你想读书很容易啊——你的主人张大人便是本府学政大人,管的便是读书人进学举试,你怎么不跟他说?”

    “他,他是学政大人?”阿衡一愣,一下子咬住了嘴唇。

    “怎么,你连这个也不知道?我看张大人对你很好啊。”

    阿衡张了张口,却一下子涨红了脸,低下头不再言语。

    七爷心知这少年倔强,问急了只怕刚打开的心门又要关上,便不逼他,问道:“你既然读书识字,会写诗对句么?”

    阿衡点了点头。七爷道:“好,那院子里的美人蕉你看见了么?你便以此为题,诗词小令不限,限你一炷香的功夫交卷。”一指案上的笔墨,径自走到香炉边,抽一只檀香点上。

    阿衡应了声“是”,起身走到书案边,向窗外嫣然绽放的美人蕉注视了片刻,伸手研了几圈墨,便开始奋笔疾书。写完一字不改,直接捧到七爷面前。

    七爷一笑:“果然敏捷——香才燃了一半啊。”接过来见他写道:“灼灼嫣红无限姿,露华清绝第一枝。妄教容色能倾国,憔悴长门暮雨时。”

    七爷看了阿衡一眼,微笑道:“字体清瘦,美如簪花,果然是字如其人,诗如其人。可惜才情虽高,气象却不开阔——既然容色倾国,何必憔悴长门?”

    阿衡幽幽叹了口气,那忧郁全不似他这样十四五岁的少年该有的!他说出来的话更让七爷吃惊——“怀才不遇,遇人不淑,如之奈何?”

    “怀才不遇,遇人不淑?你家境清寒,父亲重病,不得不卖身救父——所谓怀才不遇,是指这个了?你没有旁的兄弟姐妹么?家里何以单卖了你?”

    “不是——我没有怨爹娘!”阿衡泪水长流:“姐姐是女孩子,弟弟还小,家里有事当然应该是我担着。”

    七爷看着他,这孩子话虽如此说,心里不是不怨恨的。“你们姐弟三人,以你人最聪明,读书最好是不是?”

    阿衡点了点头,半晌道:“爹娘把我卖掉,也是觉得我能更好的照顾自己。”

    七爷道:“那你是打算怎么照顾好自己,同时又完成你的志向呢?”

    阿衡道:“我平日照顾弟弟,家里什么活我都会干——我想白日里做工,晚上抽空儿读书。”

    “那你说的遇人不淑,是说你主人不许你这么做了?”

    阿衡呆了半晌,道:“他们,他们都不是好人!”说到这里,小脸涨得通红,眼光中透出恨意。

    “不是好人?别人我不知道,至少张大人不能算坏人,他为人宽厚,为官清廉,做学政几年,官声很不错。”

    阿衡道:“可他,他们只想打我的主意——玩弄我,侮辱我!不把我当人看。”

    七爷道:“所以你宁死不从,意图自尽?”

    阿衡眼中泪水长流,七爷道:“周文王曾被囚十年,推演出周易至理;司马迁惨受宫刑,写出《史记》长篇;国朝开国皇帝打下天下之前,也曾饱受困苦,历经磨难——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劳其心志,苦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哪个英雄豪杰不曾历经苦难?你真想衡文天下,成就一番事业,为这点儿事就想死——与蛇虫粪土何异?”

    (三)劳其筋骨

    阿衡浑身哆嗦个不住,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七爷淡淡地道:“你既然说你能干活,就别在这里站着了。”一拉窗边的绳子,一阵铃声响起,童儿进来,七爷道:“这个阿衡说他什么都能干,你带他去找罗管事,派些差事给他。”

    阿衡没想到七爷这么容易答应了自己要求,忙谢过七爷,跟着童儿出去。那罗管事正忙,没空理他,等了半晌,叫个工头过来,带他到厨下打杂。

    头一件事便是劈柴,工头带他到了柴垛边,丢给他一把斧头,让他每日劈出一百斤柴来——阿衡在家偶尔也帮母亲捡拾过柴禾,家里穷,却没有这些木头好烧,偶尔劈柴也不过是把树枝横着剁成几截。他看着一大堆木头,只好拎了斧头来劈,直到天黑,累得腰酸背疼,双手磨出几个血泡,不过劈了一小堆。

    工头回来看见,大骂他偷奸耍懒,罚他不许吃饭,今天不劈出五十斤来不许睡觉。

    阿衡是个文弱书生,一下午才劈了十来斤,如今又累又饿,硬撑着又劈了一晚上,手上血泡都磨破了,累得昏昏沉沉,便在柴垛边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亮担柴的就过来了,拎了秤来一称,不过劈了三十来斤。担柴的便喊起来,说不够一担。工头赶紧过来,只得自己拎起斧子,一刻钟功夫就劈出一堆来,比他劈得还要齐整,长短大小整齐划一,把阿衡看得目瞪口呆。

    担柴的将劈好的柴担走。工头黑着脸,骂他偷懒误事,叫他趴在木头上,拎了柴枝便往他屁股上乱抽。阿衡自知理亏,不敢反抗,强忍着挨了十几下,疼得实在忍不住,哭道:“大叔,饶了我吧,我再不敢了。”

    工头又抽了几下,这才扔了柴枝,说他昨日偷懒,今天需得把昨日拉下的也劈出来,一共是一百二十斤。

    阿衡只能答应一声,学着工头的样子,虽然比昨日快了些,但他从昨天午后就水米未沾牙,饿得前心贴后背;屁股又疼得厉害,只能跪在地下劈;加上右手全磨破了,右臂酸疼难当,只能用左手拿斧子——身边谁都不认识,也没一个人肯帮忙,这一上午就别提多辛苦了。

    他饿得实在没了力气,看看天将中午,赶紧到厨下问一声在哪儿吃饭。虽然只是窝头咸菜,倒也甘之如饴。吃完饭不敢耽搁,又接着去干活,忙到晚饭时工头来查,劈了有六七十斤——工头告诉他,今天少劈多少斤就打多少下。

    阿衡吃过晚饭又劈到半夜,又累得在柴垛边睡着,睡醒一觉又接着劈,劈了几下便听见有人大骂,嫌他闹出响声搅人睡觉。阿衡浑身酸疼,眼泪长流,心知完不成任务明日还要受罚——还说什么白日干活,晚上抽时间读书?

    哭到半夜接着睡去,第二天早上只觉头重脚轻,简直爬不起来。担柴的来一称共九十多斤,工头又劈出十斤补上——因他离一百二的任务还差三十来斤,工头又打了他三十下,这三十斤折算过来,今日须劈出一百三十斤才罢。

    工头扬长而去,阿衡趴在木头上已爬不起来——伸手一摸屁股,满手是血,显然昨天打肿的地方今天便被打破了。不光手疼屁股疼,头更一跳一跳疼得厉害,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酸疼,半晌强忍着爬到斧头和木墩旁边,那斧头重愈千斤,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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