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轻云不习惯跟母亲发火,遇到事只能恳求:“妈妈,太后,你就同情同情你儿子吧,我这样工作没办法做,很没面子的。”
    老黄两口子也在劝:“大姐,宋书记不容易,咱们村在他的领导下好不容易到现在这般光景,你还是别打了。实在是无聊了,要不跟咱们一起锄锄地,种种菜。”
    “种菜,有点意思,可我种不好。”
    老黄婆娘:“种地又有什么难的,把一块地挖开,扔下去种子,浇水,撒点肥料,自己就能长,只不过是产量多少的问题。你们城里人不都喜欢在花园里种菜吗,有的人还在乡下包了一快地,每到周末就开车过去侍弄。大姐,你如果喜欢俺家的地,就随便划拉一块过去种着玩。有空就来挖几锄头,平时咱们替你照看着。”
    她们那代人骨子里都是农民,种菜是民族天赋,印在基因里的。
    太后的姐妹们确实都在乡下包了地种着玩,她也有点心痒,甚至考虑过把自家新房的前后花园都整成菜地,可惜物业不答应。
    宋轻云母亲顿时心动:“反正明年我也要搬来w市养老,和儿子住一块儿,在你这里租块地玩,顺便吃几顿老黄做的菜也不错。”
    老黄婆娘:“大姐,吃过饭我就带你去地里看,喜欢那块你说话,你还是别打牌了行不?”
    “有得玩儿,自然不打牌。”
    “青菜已经收完了,马上就到了种菠菜、卷心菜的季节,大姐你想种什么得去买点种子。”
    太后:“都种,我下午让老杜开车载我去乡场买种子。”
    宋轻云看母亲的意思是答应不打牌,刚松了一口气,听到杜里美的名字,顿时紧张:“还是我自己去帮你买吧,什么种子都给买点回来,你自己选。老黄你们两口子也别听我妈吼得厉害,她也就是玩玩,你也别给她地,就院子后面的荒坡划拉两分,让她自己挖,我在让陈新给弄点鸡屎过来。”
    山里的耕地紧张,人均七分五,一亩都不到,老黄一家五口,关丽是外面嫁来的媳妇,没有地,大姑还小,也没有分,全家上下也就两亩多。都租给老娘,是,确实可以收租金。问题是这里实在太偏远,买米买菜都得去外面,这不是给人制造麻烦吗?
    太后突然道::“不过,要想让我不打牌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宋轻云:“什么条件……不会是让我跟梅咏处吧?”
    太后点头:“这不是废话吗,我为什么要跟亲家亲家母打牌,不外两个目的。一是摸一摸她家的情况,看是不是适合你;二是增进两家感情。现在这个社会啊,男多女少,男女比例失调,全国有一千五百万光棍。你知道一千五百万是什么概念吗,有的国家全国人口也没千万。现在姑娘可金贵着呢,我怎么也得把人给哄着。你只要答应我跟梅咏处,确定了关系,我自然用不着去勾兑。”
    宋轻云苦笑:“妈,你让我怎么说你?我跟梅咏真的不合适,没感觉就没感觉,真处,会很痛苦的。”
    “人家多好啊,我跟梅咏视频过,白白净净,五官端正,有礼貌,都博士了。”
    “这跟博士有关系吗,就算她是博士后,甚至是两院院士,我不爱就是不爱。”
    “两院士要能看上你?”太后哼了一声:“要想让我不打牌,可以,你现在马上坐飞机去找梅咏,向她求婚。我答应你,你前脚走我后脚就离开红石村。”
    宋轻云愤然道:“我有工作,就这么丢下村里的一大摊事离开,那是擅离工作岗位,此事绝对不行。”
    “不行也得行。”
    两母子都怒了,互相对视。
    看情况不妙,老黄婆娘忙道:“大姐,吃饭吃饭。”
    “吃啥吃呀,气都气饱了。”
    宋轻云:“别理她,少吃点也好,免得三高,适当的轻食主义对老年人身体好。大姑,多吃点,把我妈那份给你。”
    说罢,就夹了一大块肉放进大姑的碟子里。
    大姑欢喜点点了点头:“恩。”
    太后眼珠子一转:“大包,老黄你把这炖肉给我分一盆,我给亲家亲家母带过去尝尝,高春容的厨艺不行。”
    看到母亲兴冲冲端着肉离去的背影,宋轻云一阵无语,良久才道:“吃饭,吃饭。”
    宋轻云心中不爽,碗中的饭顿时不香。
    不过,回头看了看黄明,他扑哧一下,差点笑了场。
    黄二娃同志整个午饭期间都一副魂不守舍模样,扒一筷子米饭,抬头看看天,接着清叹一声。
    青空如洗,蓝到忧伤。
    他穿这白衬衣,宛若烦恼少年。
    据老黄说,黄明输掉三千块过年钱的事已经向关丽坦白交代了。
    关丽那火暴的性格怎么压得住火,连续打了好几通电话过来,跟丈夫吵得昏天黑地,骂得狗血淋头,还扬言等她大年二十九那天回来要给黄明好看。
    黄二娃这几天犹如待宰的羔羊,惶惶不可终日,干什么都精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
    宋轻云有点担心,跟老黄说,要不你现在就把钱还了,好让他安心。不然,拖到二十九实在太折磨人。再说了,黄二娃和关丽这么见天吵,太伤夫妻感情。
    老黄骂,不用,到时候菜把钱给他,也好给这混蛋东西长点记性。至于关丽你不用担心,我实在太了解她了。
    她这人别的都好,就是见不得钱。只要看到钱,什么气都消了,我今年卖菜存了一万块,准备三十晚上当红包发给大姑,关丽到时候肯定高兴,那两口子也会重归于好。
    此刻,见黄明忧伤成这样,宋轻云忍不住吟诗一首:“闺中少妇不曾愁,春日凝妆上翠楼。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
    刚念完,心中却是后悔。这不是讽刺黄二娃是闺中怨妇吗?
    得罪人了。
    好在黄明没听懂。
    宋轻云故意道:“黄明,那三千块我已经入了公帐,准备开年后用在维修烧纸的那个小砖塔,算是你的捐款。到时候会公示的,算是你对祖宗的孝敬,以后还打牌吗?”
    黄明有气无力:“戒了,以后再打牌,不劳你们动手,我先把右手五根手指剁了。”
    关丽因为三钱块过年钱的事跟他大吵大闹也就罢了,主要是看过梅咏一家人麻将的打法之后,他的灵魂受到了极大震撼。
    突然觉得赌博这种事其实就是拼智商,人家把麻将当成数学题在做,当成奥数比赛,你拿什么和人比?
    没有人会喜欢数学的。
    宋轻云吃过饭,睡了个午觉,就开车去了大队,把蔬菜种子买了,交给老黄两口子。
    黄明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上一段就叹上一口气。
    他生性好动,难得如此安静。
    晚饭太后在陈建国家吃的,没到老黄这里来,估计是怕和宋轻云见面又因为梅咏的事闹得不快。
    陈建国用手机给宋轻云发过来一段视频,留言说:“阿姨和梅家人又在扎金花了,今天的声音很大,已经让隔壁邻居听到了。宋书记,是我的责任,你批评我吧!”
    宋轻云点开视频一看,陈建国家二楼灯火通明,闹哄哄的,太后爽朗的笑声传来,震得手机屏幕都要碎了。
    老娘这是在和我对着干啊!她就是个人来疯,你越是不许做的事她干得越上劲。
    宋轻云备感无力,忍不住长太息以掩涕。
    “哎!”院子里也有人在长叹。
    宋轻云定睛看去,是杜里美。
    老头披着羽绒服正在看月亮。
    宋轻云没好气:“我在叹气你也在叹,瞎凑什么热闹?”
    “今夜鄜州月,闺中只独看。遥怜小儿女,未解忆长安。”
    宋轻云:“文青什么的最讨厌了。”
    杜里美叹息什么宋轻云心知肚明。
    他说漏了嘴,让罗南晓得了狼子野心,直接将其扫地出门。
    老杜本以为自己把妹经验丰富,要对付一个农妇还不手到擒来,不外是脸皮要厚,嘴巴要甜。
    却不想这次踢到铁板了,无论他如何死缠烂打,人家都是一通痛哭,然后把他赶了出去。
    连续几次,看罗南意志坚定绝不谅解的样子,杜里美的情场经验完全用不上,这才感到大事不妙。
    他今天喝了点酒,叹息着对宋轻云道:“小宋书记,我的情况你心照,现在是没退路了。”
    宋轻云:“呵呵。”你总算不吹牛皮了,可等酒一醒就难说了。
    “别呵呵,你这笑声太侮辱人。”
    “早点睡吧,我也愁,别烦我。”
    黄明、宋轻云、杜里美都在叹息,各人都在烦恼。
    正在这个时候,突然,太后气冲冲进院了,气冲冲喊:“老杜,把你房间让给我,我搬过来住了。陈建国那边,我打死也不去。”
    说罢就闯进杜里美的屋,砰一声把门摔上,霸占了杜老板房间。
    杜里美:“你抢了我屋,我睡哪里?这晚上冷得厉害,会冻死人的。”
    宋轻云:“你不是在看月亮吗,看看就不冷了。”
    杜里美:“要不要大家一起看?”
    宋轻云不理睬他,到杜里美房前敲了敲门:“妈,究竟怎么了,你开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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