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陈二抹着眼泪把自己怎么知道唐光明是自己儿子,以及陈大抢先一步把他给抢走的事情说完之后,宋轻云听得瞠目结舌。
    这故事还真有够曲折的。
    宋轻云:“陈二,你这事还真不好办。因为唐小花已经去世,唐光明究竟是你和陈大谁的孩子,谁也说不清楚。因为你们又是亲兄弟,就算去做司法鉴定,他也鉴定不出来呀!”
    他心中又是腹诽,暗想:以陈家兄弟和唐小花当年混乱的男女关系,就算唐小花还活着,只怕她也说不清楚唐光明的父亲究竟是谁。
    宋轻云接着说:“我觉得这事全看唐光明,他愿意认你做亲爹固然是好事,就算他喊陈大是爸爸,你也是他亲叔。都是一家人,无所谓的。”
    陈二大怒,嚷嚷:“宋书记,这叔和亲爹能一样吗?如果照你那么说,将来我和陈大死了,我儿上坟怕是只给陈大上,至于我,谁理啊!这山上无主的坟多了,好多因为没有后人打理,都荒了塌了,那不成了无主的魂儿了吗?”
    宋轻云:“人死如灯灭,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封建的东西。”
    陈二:“好,我不说封建的,我就说说现实的东西。我已经五十多岁了,还能有几年好活,只需要过个二十年就动不了啦!到时候,孤苦无依,一个人躺在家里,实在是太惨了。当然,现在这社会你也指望不上孩子。可有儿孙,你心里怎么也有个盼头,总有个安慰。宋书记,我也是人,我也渴望着美满的家庭,我也喜欢家里热热闹闹。”
    宋轻云:“问题是,现在人家唐光明已经喊你哥是爸爸了,这事的关键还在唐光明,你跟我吼没用。”
    “是陈大,是那混蛋东西使用欺骗手段,骗了我娃喊他爸爸,夺子之恨不报我枉自为人。”陈二:“宋书记,这事我还真要找你。你不是官儿吗,你给我出个文书,签字盖章,把唐光明判给我。”
    “啊……这……这不是胡闹吗,我出个文书能有用?”宋轻云哭笑不得。
    “怎么没用,你不是官儿吗,是咱们红石村的第一书记,我们村八百多号人都归你管,你说唐光明是我的儿子,那就是。”
    “陈二就这话很荒谬,我出个文书,他唐光明也得认啊。那不成我出个布告,人家就乖乖喊你爸爸,你信吗?”
    陈二:“陈大使用欺骗手段骗了光明,你出文书就是要让他退出。如果他还跟我争儿子,该抓就抓,该打就打。”
    “对不起,这个文书我出不了。”宋轻云摇头。
    “你出不出,不出我就跟你没完。”也许是急了眼,陈二捏紧了拳头。
    宋轻云有点头疼,村里人的脾气他是清楚,骨子里就有一股血勇。就算再老实的人,一旦上了火,就要跟你不死不休。而且,像陈二这种没文化的乡下老头,犟得很,什么道理都听不进去。
    你就算说再多话,也是无用。
    他也有点冒火,正要赶人。
    突然,他心中一动,沉吟道:“文书也不是不能出,只是……”
    陈二:“只要出就行,宋书记,别只是了。”
    宋轻云:“你听我把话说完呀,只是,我其实管不了红石村的事。你想啊,我虽然是驻村第一书记,但主要任务是扶贫,你们村民的家务事按照规定有乡规民约又村干部来管。这事你还得去找村干部,我如果插手,那就是越权了,不符合程序。说到底,我只是街道普通干部,就是个兵,我做的决定很多时候都没有用。”
    “宋书记你的意思是找珍信和永华?”陈二问。
    宋轻云:“珍信支书现在在城里看病,永华也不在。就算你找到他们,这事也不属于管辖范围。这村里的户籍、钱粮什么的都是文书在管,所以,我建议你去找建国,让他给你出个文书。”
    “找建国真的好使?”陈二有点疑惑。
    宋轻云:“好使,好使,他管户口的,你夺回唐光明,最后不也要把他的名字加你户籍上,不找他找谁?”
    陈二却是信了:“那好,我就去找陈建国,他必须给我出这个文书。”说到这里,他变得不好意思:“宋书记,刚才我也是着急,得罪了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没事没事,我能理解你,快去找建国吧,他在家呢!”
    看着陈二匆匆离去的背影,宋轻云略微有点惭愧:陈建国,给你找麻烦了,对不住。谁叫你两面三刀呢,这回小小给你一点教训。‘
    陈二的事情就让你去头疼吧!
    ……
    此刻,在建国客栈。
    陈建国正在唉声叹气。
    高春容横了他一眼:“你叹什么气啊,一回家就这个鬼样子,客栈里这么多事不知道帮忙,我看你是偷懒。”
    陈建国家因为地方大,房子新,各项设施齐全,是村里客栈中生意最好的,进入六月以来,天天都住满客人,今天也是如此。
    这么多客人要吃要喝,光做饭就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高春容每天天一亮就开始忙,要到晚上九点才能歇气。本来白白胖胖的她已经有点瘦了,实在顶不住,就连婆婆个公公也发动起来帮忙。
    陈建国苦笑:“春容,因为排生活废水要交泔水清运费的事,我给各家打电话让他们找宋书记扯皮,你说我这么干是不是有点不地道?”
    “什么不地道,以前咱们村里的人有了泔水,要么喂猪要么直接排到沟里去,祖祖辈辈都是这么过来的,也没见怎么着。凭什么他宋轻云要改这个规矩,这泔水要拉进城去,光运费就是一大笔钱,我们赚钱不辛苦吗,为什么要平白拿这么一笔钱出来?这钱我们就是不出,打死也不出。”
    陈建国:“以前和现在能比吗,以前村里人穷得很,每顿饭都吃得一粒饭都不剩,吃完,恨不得把盘子里的油星都给舔了,那就没有泔水可排。现在别的不说,光咱们客栈,一口泔水桶,两天都装满了。一个月倒掉的泔水,抵得上以往十年。咱们这里路这么远,现在的人工又这么贵,这泔水清运费怕不是一个月几百块就成的,我只是担心,以后这笔费用会越来越高,最后到大家都无力承担的地步。”
    高春容:“就算一个月几百块我也不能出啊,有那几百块钱,我给娃买件新衣服不好吗?建国,这两月,我实在太累了,也体会到赚钱的辛苦,我现在每花一分钱都心疼。”
    陈建国:“春容你说得对,但我还是担心。你想啊,我可是宋书记的人,在工作上,我们配合得很愉快。今天我这么干,是不是有点背叛的他的意思,以后人家又该怎么看我?”
    高春容:“他怎么看你不要紧,大不了不干你这个村干部就是。你看人家老吊就硬气得很,只要宋轻云一废话他就嚷嚷着辞职。建国,咱们家每个月赚那么多钱,你在村委才多少补贴,一千多块也就几间客房的钱,轻易就赚回来了。依我说,你也别干那文书了,回家帮我做生意。”
    “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前番你不是还让我去竞争副支书和副村长呢,现在又让我辞职。”陈建国道:“我跟老吊又有不同,老吊是个瘸子,年纪又大,也到了退下来的时候。我得到一个消息,上头说了,红石村的村干部老的老病的病残的残,也该到了更新换代的时候。不但老吊,就算是珍信,下一届也得退,全部换成中青年。他老吊可是说这样的话,我却不能。”
    “是是是,我退下来是可以帮你做生意,咱家说不定赚更多的钱。可是,你想过没有,如果没有我在村委,这村里有什么决定,你什么也不知道,那不是被动吗?就好象这是泔水清运费的事,如果我不是事先知道,那不是平白要掏出一大笔钱来吗?还有,咱们排污确实厉害,村里如果加大整治力度,说把你的门关了就把你门关了。我在村委,别人总得给点面子不是。说起面子,我现在好歹在村里排名前四,你在人前也风光,真辞职,你面子上挂得住?”
    高春容:“还真有点挂不住,你着村干部还得继续当下去。不过,你给宋轻云找了这么大一个麻烦,下来可不好维持这个关系了。”
    陈建国:“我不正想主意吗?哎,这事该怎么弄呢?”
    正犯愁,陈二就走进他家客厅:“陈建国,你给我出个手续,要盖村委的章,你还得摁手印,另外还得在村务公开栏上公示。不然,我今天可就不走了。”
    陈建国有点莫名其妙:“写出什么手续,还要我摁手印,我摁什么手印,又不欠你钱。”
    陈二:“你得写个告示,说唐光明是我亲生儿子,跟他陈大屁关系没有。对了,你还得在告示上揭露和批判陈大抢人亲生儿子的罪恶行径。”
    陈建国:“这是能写告示的吗,我写了也不算数啊!”
    陈二村委和建国客栈来回跑,心中憋了一股气,就抓住他的衣服:“宋书记说你写了就有用,你写不写,你写不写?”
    高春容:“啊哟,原来是这事,现在全村人都在说,陈大,唐光明究竟是你和陈大谁的娃?”
    陈二:“我的。”
    “你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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