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山上,王有为等人玩够了,都饿得肚子咕咕叫,便都下山来。
    临近山脚的时候,陈文吉指着甘一凡家大院子说:“一凡家还挺大的,位置还好,要是在这里搞一家饭店,生意绝对能火。”
    旁边几人连连点头,甘家庄风景区,最出名的就是云集岛,北山紧挨云集岛,甘一凡家就是必经之路,天时地利完全占尽,有点商业头脑的人其实都能看出这一点。
    王有为问身边甘帅:“帅哥,我看甘家庄饭店不少,一凡家位置这么好,怎么不见他家开饭店?”
    甘帅摇头轻叹道:“一凡家的事比较复杂,他没提,我也不方便对你们提。总之我们全庄人都受过他家恩惠。说句玩笑话,只要他有开饭店的意愿,全庄人都会来帮忙。哪怕他家生意再火爆,也不会有任何人眼红。”
    这几句话的信息量太大了,不过甘帅没说,其他人也不方便追问。
    下了山,甘一凡家院门就在停车场对面,任冬梅忽然说:“我想去干白家看看。”
    顾翎推着她上车,“有什么好看的,肚子都要饿扁了,赶紧上车去帅哥家吃早饭。”
    其实几人都有这个心思,不过只有顾翎去过甘一凡家,眼下态度又是比较强烈,几人相互看看,都没有笨人,自也不会有人执意要去,便都上车离开。
    门前车去车来,不久一辆老款奥迪a6停在门口,甘一凡边接手机边出来,见到门口轿车,打开院门,车子开了进去。
    许菀从副驾下来,驾驶座又下来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戴着近视镜,一副学者风范。
    甘一凡的眉头却皱了起来,他只以为是许菀独自前来,多了一个不认识的外人,他心里不大舒服。
    “一凡,这是我家一位长辈,正好来甘宁休假,他对古玩有研究,听我说起你的事,跟我一起过来看看。”
    人都来了,我还能轰人走吗?
    甘一凡心里不是那么情愿,却也礼貌打了个招呼。
    学者风范的中年人也没开口,微微颔首示意,看上去有那么几分自持身份的意思。
    这样的人,甘一凡其实没少接触,甘大那些教授很多都是这样。
    “跟我来。”领着两人进小楼,甘一凡也没多说,打开客厅旁边屋子,“东西在里边,你们自己看。”
    箱子就摆在房间中央,陈旧的箱子外皮斑驳,几乎看不出来原本颜色,边角几处金属也全都锈迹斑斑。
    中年男人一看就专业,没有急于打开箱子,戴上手套,拿着一副不知多少倍数的放大镜绕着箱子细细观看,又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小刷子轻扫木箱表面,好一会儿才开箱。
    不过看到里边一个个木盒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甘一凡一眼,“这些沉香木盒是你放进去的?”
    “嗯。”
    “拿走。”
    甘一凡错愕,什么态度这是?
    把十来个木盒拿开,中年男人又说了:“把这些银元也拿走,根本不是一个朝代的东西,乱来。”
    甘一凡又拿走银元。
    他其实很想问一句:“这些沉香木盒、银元不值钱么?”
    不过见到中年男人接下来的举动他闭上嘴。
    就见中年男人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小心翼翼取了一件玉器出来,又指使许菀去车里取了一大块棉布过来铺地上,将一件件首饰分门别类摆放上边。
    这个过程足足用去半个小时,然后就看见箱子底部摆放着一块块灰不拉几的东西,看上去就像是砖头,中年男人竟是连一块也拿不动。
    甘一凡也挺诧异,他根本不知道箱子底下还有这些东西,此刻见到中年男人拿不动,他过去抓了一块出来,确实挺沉。
    难道是黄金?
    这样的故事,网上太多了。
    只不过没等甘一凡细看,中年男人就让他放在棉布上,整个人都趴在地上研究。
    “黄金多少钱一克?”甘一凡凑到许菀身边问,这个时候他像极了财迷。
    “这段时间金价波动比较大,上周收市价格换算成克的话,大概在三百五左右。”
    甘一凡尽管算术不咋地,却也能通过重量大致判断出来,若这些灰不溜秋的东西真是黄金的话,只要一两块就能换来一栋别墅。
    “给我取锉刀,天平。”中年男人皱着眉头说,又加了一句:“你也去,把我包拿进来。”
    甘一凡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表情,跟着许菀出去拿包,拎了大包进来,中年男人用锉刀取下些许金属粉末,用天平测量,随即又拿了一把手工锯条锯下一小块金属来……
    不一会儿,中年男人瞪了甘一凡一眼,骂骂咧咧的说:“什么狗屁黄金,一堆破铜烂铁,不值半文,浪费我时间。”这个时候的他,哪里还有半点学者风范。
    甘一凡也是晕了,顿时觉得别墅离他远去,不死心道:“您再仔细看看,里边呢?没理由啊,上边都是珠宝,底下放铁块算什么道理?会不会外边一层是铁,黄金在里边?”
    中年男人懒得理他,又去研究那些珠宝。
    许菀拉他到一旁,轻声说:“这些珠宝玉器,我算了一下,大大小小一共八十三件,不要去管那些铁块,只要其中有几件值钱,你想买别墅就有希望。”
    甘一凡沉默不语。
    许菀轻轻叹了口气,她忽然对眼前少年感到失望。
    她这次过来确实是打算帮助甘一凡,只因几次接触下来,她觉得眼前这个少年具备良好品质,不会因为孤身一人而自暴自弃,有自己的坚持与执着,有独自面对生活改变生活的勇气,她十分欣赏。
    当然,还有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甘一凡去世的爷爷。
    她母亲就是甘宁人,老教授一手带出来的研究生,老教授去世的时候她母亲在国外赶不回来,就是她代替母亲前去追悼会。
    否则她也不会把自己的舅舅从魔都专程请过来,就为帮甘一凡一把。
    可现在见到少年有迷失金钱财富的迹象,这让她失望之余又感到惋惜。
    她不希望受人尊敬的老教授离开不久,独自融入社会的少年人被金钱欲望冲昏头脑,她打算再劝一劝对方。
    “我渴了。”她说。
    甘一凡挺不好意思,连忙跑去烧水,回头问许菀:“你喝什么茶?”
    许菀说:“我本地绿阳春可以,有碧螺春更好。龙井有吗?我家长辈好这一口。”
    甘一凡虽然很少喝茶,但家里茶叶品种不少,有庄里人送的,也有老教授之前喝剩下的。老教授生前除了好喝本地绿阳春之外,就好龙井茶,碧螺春当然也有。一会儿,甘一凡冲泡两杯茶出来,碧螺春给许菀,送了一杯龙井到房间内。
    “他是我舅舅,原来在博物馆工作,后来自己开了家古董店……”许菀简单介绍了一下中年男人身份来历,接着道:“说来也有趣,我这个舅舅跟别人不一样,人家开店是为赚钱,而他开店却为收藏,很少把收上来的东西卖出去,家人都不理解,可他却沉迷于此,不知悔改。”
    她说着轻笑起来,“其实我也不理解我舅舅为什么要这样,一件古玩几千,几万,甚至几十上百万收上来,明明转手就可以得到丰厚利润,他却偏偏拽在手中,宁愿吃苦受累也不出手。”
    “为什么啊?难道他不需要钱?”
    许菀成功转移少年注意力,暗暗为自己智慧点赞,她接着说:“没有人不需要钱,你要用钱买房,我舅舅用钱的地方更多,收购来的古董要保养就是一大笔开销,店面租金,培养下一代,生活所需等等都要用钱,更不用说他还要继续收购古董。”
    “那他为什么不卖?”
    “我也很好奇这个问题,所以后来我问他,你猜他怎么说。”
    “我猜不到。”甘一凡干干脆脆摇头。
    “你试着猜一猜。”
    甘一凡冥思苦想,说:“他妻子有钱。”
    许菀笑了起来,“跟这个没关系,我舅妈有钱他也不用,他收购古玩的钱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比如出鉴定证书啊,帮人牵线搭桥啊,卖点工艺品之类林林总总,他来钱的渠道还是比较多的。”
    “所以他还是不缺钱。”
    许菀十指交叉,在胸前戳戳戳。
    她郁闷的时候就爱做这个小动作。
    她忽然发现跟甘一凡沟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对方的脑回路让她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其实我舅舅收购的古玩并不多,不以价值论,能入他眼的古玩都具有一定学术价值,他看中的每一件古玩背后都有故事,都是前人智慧结晶,他不希望老祖宗留下的宝贵财富流出国门。但他同时又是一个古董商人,他要赚取更多的金钱来留住更多的前人财富……”
    甘一凡很认真在听,可他忽然发现自己听不懂许菀想要表达的意思。
    就听她继续说道:“我舅舅这次过来,不一定能收走几件古玩,可他的门路很广,认识这方面的人也很多,而且他在这个行当有着丰富的鉴定经验,只要他为你出具鉴定证书,你这些东西就不愁销路……”
    许菀说着说着忽然发现自己有违初衷,她是打算劝说甘一凡不要被金钱所惑,然而表达出来的意思却不是这样。
    我这是怎么了?
    脑子里想的和嘴里说出来的根本是两回事……
    她这样想着,不知不觉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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