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王宫里。
    赵安随着抱纸的仆从一起进赵王寝宫,将造纸之术告诉父王。
    “你说,这是纸?”
    听了赵安的话,赵王躺在床榻上,触碰着光滑的纸张表面,两眼之中流转光芒。
    “是,父王,可以来替代木简用书写的纸。”赵安拱手回答。
    “书写起来如何?”赵王又问。
    “拿笔墨来。”赵安吩咐身边的宫女拿笔墨来,等到宫女磨好墨水,他拿起毛笔在纸张写下了赵字,酣畅淋漓。
    赵王接过手后,吹了吹,等到墨水干了之后,发现无法擦拭,更令人惊讶的是,相比较竹简和木简,字迹更是极为清晰。
    “这纸,可以大量制作吗?”
    “自然是可以的。”赵安肯定地点头。
    赵王顿时就笑容满面,忽然又想起什么,双目灼灼地看着赵安:“王儿,你刚才还说你梦到华胥古国才学会了造纸术?”
    “是。”赵安回答,“梦游华胥古国,得到祖先教诲,受此启发,我想到了造纸术。”
    赵王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彷如梦幻,华胥古国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华胥古国,是中华民族发祥地,中华民族的“华”字,就源于华胥之华。
    昔日,始祖黄帝就有梦游华胥古国,而后天下大治的典故。
    华胥古国,是传说中理想国度,治国有方,民无嗜欲,没有人间利害得失,是盛世乐土。
    据说,黄帝当年治理天下,梦寐以求就是希望能够复兴华胥古国的辉煌。
    因为不得其法,黄帝曾三个月无心理会政事,直到有一天梦到华胥古国,才获得了治国之道。二十八年后,国家大治,天下差不多和华胥国一样安平。
    华胥古国,被当作神仙之国,令人神往,在《列子》《山海经》都有记载,唯独不知华胥之国所在地方。
    而今天,他的王儿竟然说也和华夏始祖皇帝一样,梦中游历华胥之国,才悟到了制纸之法。
    赵王自然不怀疑赵安的话,就是有些不懂该怎么表达此刻的心情。
    除了震撼,更多的是不敢相信。
    赵安笑了笑继续说:“儿臣准备建立纸坊,用造纸之术制作大量纸出来,此外还有在赵国境内颁布一项新法。”
    “新法?”赵王疑惑。
    “嗯,是专利法。”
    赵安递出他早已准备的纸,上面写了他初步构想的专利法。
    赵王轻轻一怔,接过专利法查看,看清了专利法内容,眉头渐渐锁紧。
    这部专利法,赵安写得很简单,内容大概就是鼓励赵国子民的技术发明,发明可以上报朝廷,归国家所有,发明人将取得一定奖励,但同时不能拒绝经国家批准的其他人使用其发明。
    第一次见到这种法律,赵王有些一头雾水,如果这专利法施行,等同于赵国承认技术私有,朝廷白白费了钱购买技术,他觉得这种花费完全没有必要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赵国境内工匠的技术,理应就是属于朝廷。
    “国库本就不富裕。”赵王皱着眉头道,“还把钱平白赏赐给工匠……”
    赵安微微笑:“儿臣想好了,纸坊造纸的收入,当作专项收入,和国库收入分开,单独用来奖励技术发明。”
    赵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罢了,朝廷之事,你做主就好,安儿,你放手去干吧。”
    “谢父王。”赵安心满意足。
    中原各国除了齐国之外,向来是重农轻商,赵安却打算反其道而行之,重视工商业,鼓励技术发明。
    赵王治国是仁义为准,但这套义大于利真的害死人,严重阻碍了工商业发展。
    赵安打算以利益作为治国行事准则,通过利益,人为地鼓励技术发明,因为他知道利益才是实在,义是虚伪的。
    至于造纸术,赵安没有当作商业机密的意思。
    坦白说,赵安比谁都清楚造纸术的价值,倘若他执意将造纸术当作商业机密,可以借此创造巨大的商业价值。
    可惜他不能将造纸术和制盐法一样当作机密。
    因为他知道,如果造纸术只保存在少数人手里,并不能制造多少张纸,从长远考虑,是不利于文明的发展,不利于科学技术进步。
    所以他要放开造纸术,不打算保密。
    纵观文明发展历程,几千年来,工匠为了经济利益,用尽了各种保密手段,保护自己的发明技术。
    在男性为中心的社会里,父子相承,技术只在家族相传,传内不传外,而传男不传女,是担忧女子外嫁导致技术外传。
    在这种民众私下知识产权保护意识下,许多技术就此失传。
    但新技术的形成,是依赖先前的技术发展,技术的保密性阻碍了科技的发明和创造。
    这就是为什么赵安提出专利法的原因。
    等到专利法出现,保护发明创造,鼓励发明创造,这种现象才能够改变。
    有了专利法,鼓励工匠向朝廷上报,朝廷会保护技术发明,杜绝模仿者无成本的复制,极大激发人们发明创造的积极性。
    想一想,人类科技几千年几乎在原地踏步,但在专利法诞生一两百年内,突然科技大进步,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电话,汽车,飞机纷纷被创造了出来。
    科学技术的进步,和知识专利保护法发展的历史,是息息相关的。
    有了这层考虑,赵安自然是想试试实行专利法,鼓励民众发明创造技术,现在只不过趁势提出来。
    朝廷对新技术的制造、使用、销售享有专有权,保护发明者创造的技术,并根据技术的商业价值,给发明者相应的奖励分红。
    而在赵安计划里,邯郸城就是专利奖励的地区,他希望以此吸引其他地方工匠和商人过来。
    话说回来,赵安的专利法,和现代专利法不一样,依旧是一种中央集权的体现。
    他的专利法,是朝廷中央对技术拥有垄断权,发明权归国家所有,说白了是朝廷专利,而不是个人专利。
    他没有让发明者对技术的制造、使用、销售享有独占权。其他人没有朝廷中央允许,也不能无条件得到新技术。
    这个古时代,本质是农业社会,现代专利法只适用工业社会,强行照搬只会水土不服,现代专利法,单实行难度就不止一星半点。
    赵安脑子机灵着,心里很明白。
    因为交通闭塞,资讯匮乏,在这个时代维法成本过高,现代专利法只能在高度发达的城市实施,要监管全国各地不现实。
    如果不能监管到全国各地,那现代专利法也失去意义。
    所以他因地制宜,想出了中央集权性质的古代版专利法,简单直接,对朝廷有好处,对工匠商人也有好处。你有技术,贡献给朝廷,朝廷就给相应的奖励。
    和专利法相比较,造纸术那点利益反而是小事,专利带来的社会意义,远远大于个人利益,促进工商业发展才是重要。
    在他统治之下,如果能见证社会变革,那真是死而无憾。
    ……
    邯郸城内。
    赵氏纸坊陆陆续续建造,因人手匮乏,所以向城内招收技术工人。自然就诞生了新的职业——造纸工人。
    “朝廷又颁布了什么新公告了吗?”
    很多平民百姓在公告墙下围观。
    城内识字者数量还是不多,赵安知道这点,特别在公告墙下,安排一个官吏,当作宣传委员,口头宣传他的公告,并为平民解惑。
    官吏大声说:“太子殿下建造纸坊,需要造纸工人,每月工资200铜币,造纸技术熟练,工资就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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