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天舒这儿没发现楚氏的异常,还以为她没听见,推了她一把,又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楚氏见实在躲不过去,红着脸很小声地道:“不曾见过,只听说娘泼了那人一脸的茶水,将人赶了出去。”没打断腿就算不错的了,谁让那人是肖白鹤未禀明父母,便请来的私媒。
    裴天舒一听就乐了,嘿!原来他女儿泼人茶水是有根可循的,这也算是隔代遗传,从丈母娘那儿传承来的彪悍。
    他的心塞瞬间不治痊愈,回头香了他媳妇一口,乐颠颠地去上课了。
    这会儿,几个小崽子全到齐了,就连代王也从宫中准时赶来报到。可住的最近、迈几步就能到地方的裴金玉却始终不见人影。
    裴天舒想了想,让他们自己读书,自己悠悠地转去了书房。
    他女儿果然在此,伺候着的还是裴筝,只是这裴筝不同以往,竟是跪在了地上。
    裴天舒一猫腰,蹲在了窗棂下面。
    他这是有多无聊啊,居然偷听到了他女儿的头上。
    就是不知道他女儿一会儿发现了他,会不会像他上辈子发现他母上大人偷拆了他的情书那样暴跳如雷。
    裴金玉表示,才不会像她爹这样没定力。
    裴金玉等了大半年,才等来了这么一个发作的好时机,足见定力非常人可比。
    她看着趴在地上的裴筝,良久才道:“那日花会你去见了皇上。”
    这是个肯定句。裴筝并不辩解,只是将身子压的更低。
    他是在皇宫中长大的太监,自然知道眼前的这个娃娃有多么的不容人小觑。
    生在皇家的孩子,眼能视物的时候,瞧见的就是别人匍匐在他们的脚下,学会吃饭的时候,便已经学会了教训宫人。他们与生俱来有一种凌然于众人的霸气,就是这种霸气,如今的成王和赵王的身上都不一定有,可是眼前的这位有。她掩饰的极好,此刻却还是不怒而威。
    裴金玉歪头看他,说话的腔调也极力地表示着自己的天真,可吐出来的字实在是和天真无缘。
    她道:“皇上已经将你赐给我了啊,可你为什么还要去见他?”话语中似乎还透露着被人背叛的委屈。
    裴筝汗颜,连呼着:“公主恕罪,奴才该死。”恍惚中,竟然有一种回到了长公主府的错觉,一时不察,居然口呼奴才,他在皇帝的面前也很少会以奴才自称。
    裴金玉自然注意到他从不在她面前自称奴才,她也只当他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一听,只觉他也是个不惊吓的,顿时索然无味,故意孩子气地道:“你要想还跟着我,就不许再去见皇帝。你要是记不住我的话,去见了皇帝,那就不要再回到我身边了。”
    这是最基本的忠诚,一女不嫁二夫,一奴不认二主。
    裴筝没有迟疑,磕头称“是”。
    裴金玉跳下了座椅,说的理所应当:“那好吧,我就信你一次。”
    然后她拉开了门,白了一眼躲闪不及的裴天舒,径直而去。
    好像被鄙视了。裴天舒暴跳如雷:“你,你给我回来,说清楚白眼到底是什么意思。”
    偷听被女儿发现这么逗比的脑残事,也就只有能屈能伸不拘小节的裴三爷能干的出来。
    裴三爷表示,这是个意外,其实他也是有功夫的,那时他将呼吸的频率已经调到了最低极限,再微弱点儿那就是死人了。
    可为什么还是被发现了呢?
    裴筝表示,就是来个死人,某也能发现的了。
    至于什么时候示的警?
    这是个秘密。
    ****
    裴金玉已经发现了裴筝的异常,这个异常指的并不是说他去见皇帝的事情。
    要知道,他本就是皇帝赐来的人,这样的人意味着什么,几乎裴家所有的人都知道。
    她只是发现了他的一些小动作,譬如听见可疑声音之时,左眉会情不自禁地上挑。
    便是这个小动作,让她觉得他很像一位故人。
    开了洛阳的城门,林青峦应当不会杀了刘铮,想来也不至于重用。毕竟谁都知道刘铮是长公主的心腹。
    裴金玉专心致志回想往事,回想她和刘铮的第一次相见。
    只是年代太过久远,只记得听人说那刘铮是个侍卫和宫女苟且而生的孩子,和她一样出生在皇宫,却有着云泥之别的身份。
    她并不知道生下刘铮的那个侍卫和宫女的结局究竟如何,只知道她见到他的时候,他是皇宫里头最年幼也最不堪的小太监,做着最苦的工,吃着最冷的饭,谁都可以凌虐他,实在是活的凄惨,又活的顽强。
    可能是动了恻隐之心,也可能是看不惯那些人在她面前装狗,转而又在他面前变成饿虎的丑恶嘴脸,反正不过是一饭之恩举手之劳,最后却得他如此忠诚。
    想起刘铮,裴金玉才会觉得自己那贵为长公主的一生也不是太过糟糕。
    裴筝。
    刘铮。
    刘铮。
    裴筝。
    裴金玉看着垂首而立的裴筝有些出神。
    她爹掂着个小竹棍就到了她的跟前。
    上课注意力不集中啊。
    裴天舒终于找到了出口报那白眼之仇。
    他拎起了小竹棍狠狠地挥下,可没防着代王飞扑过来,来了个英雄救美。
    救你妹啊,老子要敲的是案几的好不!老子的女儿老子也不舍得打的好不!
    这一棍不偏不倚还正好敲在了代王的额头上。
    顿时就是一条刺目的血痕。
    这是不用回家告状,也会被告上一本的节奏。
    一时间,裴天舒也目瞪口呆了。
    代王个憨种,仿佛感觉不到疼,嘴上还正义凛然地道:“不许打我妹妹。”敢情人家救的真是妹啊!
    这时,还是谭中秀推了推裴天舒:“先生,让一让,我替代王瞧瞧。”
    差点儿忘了,学生里头还有一个准大夫。
    裴天舒让到了一旁,颇为纠结地看了看他女儿,这关口,他也不好意思解释:其实爹打的不是你,爹打的是案几啊。
    他实在开不了口,转而又颇为纠结地看了看代王。嘿,这坑人利己的熊孩子。
    熊孩子代王还在笑盈盈地讨好裴金玉,丫的还不知道已经被他妹妹的爹定了性,很难翻盘的好吧!
    是夜,裴天舒一直怂恿楚氏寻找各种理由,不让女儿回房睡觉。
    这不是想和女儿和好又特么的拉不下脸嘛!
    最后,楚氏提议月下弹琴。
    裴金玉觉得她爹今天就够不正常了,难道这不正常还能传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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