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刘彩的眼睛,因着来人突地一亮。
    长公主裴金玉姗姗来迟,无视了众人探究玩味的目光,径直去给皇后娘娘行礼。
    “金玉给娘娘请安。”
    皇后愣了一下,这才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身打扮,我都认不出了。”实际上,差点儿没认出来不是因着她的打扮,而是因着几年不见,她长得越发的出挑了。这一身淡青男装,称的她的小脸白里透红。那一双灵动的眼睛,一开一合,仿佛能把人的心吞掉。
    皇后心道,都只当阿錾是个傻的,瞧瞧,傻子的眼光……不是最好的就是不要。
    可惜了,这孩子要是早生个几年,太子岳家怎么可能是肖家!
    皇后娘娘一面感叹,一面不动声色地对众人道:“瞧瞧,咱们的长公主越发的水灵了。”
    “就是就是,长公主乃天女下凡。”
    “再好的画师都画不出长公主的风姿。”
    ……众人附和什么的都有,却无一不是好话。就连那几个本想羞一羞他的厉害姑娘,也早就躲在了人群里不显山漏水地说着奉承话。
    无他,就算是不惧怕忠义王裴天舒的权势,长公主可是还养着两头虎呢,且长公主还有不限次数的免死金牌。
    表面上的恭敬不能少了分毫,但是私下里,却是个顶个的瞧不上她。
    有觉得长公主无法无天的,譬如连太子妃都敢顶撞。
    还有觉得长公主过得太好的,譬如韦妃见了她总要忍不住地磨一磨牙。
    其实,韦妃今次还是头一回见着裴金玉,对她的仇恨却在好几年前就已经深深地种下。
    韦妃就是宜阳公主的亲娘。既然是亲娘,女儿有多么讨厌长公主,她这作娘的自然是要与女儿一个鼻孔出气的。
    宜阳公主因着已经定亲,要给底下的六个妹妹做楷模,而被皇后娘娘关在慈惠宫亲自教导。
    皇后压根就不喜欢她,自然不会带着她来给自己添堵。至于韦妃,这不是因着她的位分较高,还因着她很会哭嘛!
    是以,一想起自己的真公主女儿还在深宫里头关着,眼前的冒牌公主却能到处欢快地蹦跶,韦妃就忍不住咬了牙切了齿,只想将裴金玉当场给嚼了。
    然而,长公主就是既不属于后宫,又不属于朝廷的微妙位子,她不过是一介没有什么权力的妃嫔,想要跟长公主叫板,不说其他,就是眼前,皇后一定不会向着她。
    韦妃的头脑还算清醒,也幸好她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要立刻马上就办。
    她的女儿要嫁给诚信伯刘通的堂侄刘子骞,这已经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可刘子骞是谁,打哪儿突然冒出来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那刘子骞的父母双亡,打小就是跟着堂叔和堂婶长大。说句实在话,如此的身世,韦妃委实瞧不上他。
    只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者“箭”自己就是愿意啊。
    宜阳公主说了,无父无母,就是没有公婆要侍奉,很好。无兄无妹,就是没有人会隔三差五的打秋风,也很好。重点是,这“箭靶”长得真特么的好,简直就是迷死个人了。
    宜阳公主那儿是巴不得明天就出嫁,韦妃几乎每天都要劝一劝她:“矜持,矜持。”
    好吧,这还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为此,韦妃私下里派人和诚信伯夫人肖氏接触了又接触,那诚信伯府还算是有所担当,说是从前将刘子骞当儿子一样养大,今后自然仍会当做儿子看待他,就连家业也有他的一份。
    家业什么的,韦妃还真是看不上,她能看上的不过是“诚信伯府”这几个字。她女儿是公主并不需要靠山,可她娘家不一样啊。她的哥哥虽被皇帝封为了丹乡伯,也仅仅是一份虚荣而已。
    她也算是想明白了,要想长长久久地富贵下去,还得需要几门强大的亲戚。
    女儿嫁给了刘子骞就等于是和诚信伯府挂上了勾,可韦妃还是想买一个双保险,若是丹乡伯的儿子能娶了诚信伯的女儿……
    韦妃这就特地将刘彩叫到了面前,好生打量了一番,这才笑着道:“瞧瞧这丫头生的还真是整齐。”有裴金玉那个美得人神共愤的夜明珠,眼前的这个不过算是小家碧玉。
    可是,娶妻当娶闲,大不了这个抬进了门,再给文浩赐去几个妖艳可人的。
    韦文浩,就是丹乡伯的儿子,也就是韦妃那个好侄儿了。
    韦妃特地赏了刘彩一只翡翠玉镯,并不避讳他人,径直问她:“可定好了人家?”
    刘彩羞涩地低下了头。
    一旁见识老道的诚信伯夫人开始紧张,生怕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金口一开,随手一指,就定下了她女儿的终身,慌忙道:“才十一,还小呢,不着急。”
    韦妃抿嘴笑:“咱们的皇后可是十三岁就嫁给了皇上,开始勤俭持家了呢!”
    皇后对韦妃的作为一直冷眼旁观,她从不会在意一个小小歌姬出身且再也生不出儿子的妃子,也更不在意烂泥糊不上墙的丹乡伯家,甚至不介意送她一程道:“韦妃这是想给谁家保媒呢?”
    连皇后都开了口,诚信伯夫人的心底一沉,面色灰败。
    韦妃本就打着主意当着众人迫一迫那诚信伯夫人,不过是话说到了那里,压根儿就没指望过皇后会接她的话。她喜出望外道:“皇后娘娘和臣妾还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我啊……”
    “阿彩。”忽地,裴金玉出言唤了刘彩一声,打断了韦妃的话。
    正不知所措的刘彩抬头望定了她。
    裴金玉振振有词道:“阿彩,你说话不算话了吗?”
    刘彩有些糊涂,心想,她都说过什么话啊!嘴上却很认真地回:“否,我刘彩虽不是男子,却也懂得言而有信的道理。”
    裴金玉点点头,道:“那你就不许说亲,听见了没?你说过的要陪着我,一辈子都不嫁人。”
    莫说其他人了,连刘彩都惊愕地“啊”了一声。
    裴金玉气愤地说:“你果然是个说话不算话的。”
    刘彩急急辩解,“不,不,不。”关键是她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那你就不许嫁人,一辈子都陪我。”裴金玉依旧不依不饶。
    诚信伯夫人想过了味,心道,长公主就是长公主,这是在和稀泥呢。
    遂道:“长公主此话怎讲,身为女子哪有不嫁人一说。”
    裴金玉鼓着嘴,突然就红了眼睛:“刘阿彩你说话不算话,我和你从此绝交。”
    皇后笑了,说:“金玉不许这样孩子气。”
    裴金玉低垂着头,不肯说话,还一耸一耸地抽动着肩膀。
    嫁人什么的太讨厌了,咱们还是做闺蜜吧。
    刘彩脑子一热,冲口而出:“长公主,我一辈子都不嫁人,陪在你左右。”
    “真的?”裴金玉惊喜抬头。
    “嗯,真的!”刘彩说的斩钉截铁。
    裴金玉招了招手,让她过来。转而又对皇后说:“娘娘,我想去前面看看行吗?”
    皇后扶着惊掉的下巴,木讷地点了点头。
    裴金玉一扯刘彩的袖子,嘻嘻笑着跑了出去。
    被打断了话头的韦妃,愤怒地在心中呐喊:回来,你们给我回来!
    皇后终于回了神,还得安慰诚信伯夫人:“小孩子,说的都是孩子话,夫人且不可当了真。”
    诚信伯夫人在心里长出了一口气,面上瞧不出喜乐地说:“娘娘安心,臣妇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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