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经地问你话呢,也不怪女婿夜不归宿,你瞧你,昨儿个那是什么模样,门上窗子上扒着的都是人,叫赛姨学了去……”
    “你女婿真的去杀人了。”夏芳菲又道,听见骆氏肚子里咕咕作响,本打算喂过了赛姨再睡一会,此时喊了柔敷进来,准备起床了。
    “七娘不再睡一会了?”柔敷诧异地问。
    “不睡了。”夏芳菲道,穿着衣裳,又诧异骆氏那么个拧性子,不一哭二闹也要来个三上吊逼着她服软,怎地今日又主动过来了?疑心骆氏还有后招,便也不敢主动招惹她。
    “我像赛姨这么小的时候,身边就有七八个奶娘、十来个大丫鬟。”骆氏道。
    夏芳菲不理会她,默不作声地与骆氏一同去明间里吃饭。
    “当真不能改吗?”骆氏吃着饭,又问了夏芳菲一句。
    夏芳菲防着骆氏的后招,小心翼翼地道:“改不了了。”
    骆氏深深地一叹,便不再说话,夏芳菲因她这么着,越发怕她使阴的,吃了饭,总算送了骆氏出门,夏芳菲才长出一口气。
    “夫人这是怎么了?”夏芳菲疑惑道。
    柔敷几分也纷纷摇头,杨念之、张信之心知昨晚上他们那席话,叫骆氏明白了跟儿女计较没意思,才会如此,不敢跟夏芳菲说明,也装作不知道。
    忽地雀舌跑来道:“夫人领着人去学堂了。”
    “她去做什么?”夏芳菲猜到骆氏是说不动她,就要去将她的学生们撵出去,赶紧抱着赛姨快步去学堂一看究竟,果然,过去了,就见先到抢位子的山贼们个个束手束脚,屋子里早来做针线的女学生、小男娃,个个战战兢兢地被骆氏挑剔坐姿仪态。
    “母亲。”夏芳菲忍不住喊了一声,抱着赛姨的手紧了一紧,她好不容易找到自己能做的事,骆氏千万别给她毁了。
    骆 氏正拿着藤条令那些小儿女规规矩矩地坐正了,被夏芳菲这么一喊,心里又暗暗发涩,转身倨傲地扫了夏芳菲一眼,又对那些女学生道:“你们那夫子只学了个皮毛 就敢来教导人?今儿个我就叫你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上得了台面的针法。”说着,叫绣嬷嬷拿了她收藏的绣样给学生们看。
    那些女学生被骆氏震慑得不敢动弹,许久才接了绣样去看,只见一方二尺长的丝绢上,绣着的是牡丹含露,娇艳的牡丹花瓣上一滴滴露水或悬在绿叶上,或落在花蕊上,技艺高超不说,意境更是妙极。
    “……这花,就跟真的一样。”一个女学生吞吞吐吐道。
    “可不就是真的,我们夫人家早先这样的花说不清的。一朵牡丹花就值个几两银子,更何况是这刺绣呢。”绣嬷嬷得意地道。
    女学生先惧怕骆氏,此时又有些敬仰她。
    “夫人会绣这个?”另一个女学生问。
    “这就是夫人绣的,七娘身子弱一些,夫人就没教过她这些上乘的针法,原想教给赛姨的。”绣嬷嬷悄悄地向门边望了眼夏芳菲。
    骆氏咳嗽一声,仪态万千地在教师里坐下,略理了理衣裙,就道:“拜在我的门下可不是闹着玩的,我手上规矩厉害得很,谁若犯了,我可不会留情。”
    那些女学生们本就是奔着做针线卖钱的念头来的,虽骆氏不如夏芳菲和蔼,但看了那绣样哪里舍得不跟她学,于是纷纷又求骆氏教导。
    抢我饭碗?夏芳菲一挑眉毛。
    “七娘想错了,夫人这是向你服软呢。”杨念之一瞧就知道夏芳菲不会想到点子上,赶紧将骆氏的心思说给她听。
    张信之久无用武之地,此时也在夏芳菲另一只耳边道:“夫人这么着,是想长长久久地留在这,省得七娘再撵她走呢。”
    夏芳菲望过去,果然瞧见骆氏冷着脸神色傲慢却也开口传授起众人她那繁复的针法来,嗤笑一声,但也不敢掉以轻心,抱着赛姨进去听。
    傍 晚骆氏领着绣嬷嬷走在前头,时不时地偷偷瞄向身后的夏芳菲,瞧着夏芳菲神色缓和了许久,唯恐自己今日之举被夏芳菲看成她认错了,又有意冷笑一声道:“你不 肯赛姨着想,我这祖母还要为她着想呢。等着呢,先不提针线,不出几日,我就叫那些女孩子们学规矩了。”话说完,瞧见赛姨激动地伸出手,只当赛姨要叫她抱, 心里激动非常,随后听见脚步声,一转头望见甘从汝穿着满是血污的铠甲过来,立时吓了一跳。
    “怎么不换了衣裳就过来?”夏芳菲笑道。
    甘从汝不敢说他听说骆氏也去了学堂,唯恐夏芳菲与骆氏在学堂里闹得不可开交,便急赶着过去,笑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想也有五六个年头没见你了。”
    “呸,快去换了衣裳。”夏芳菲道。
    甘从汝问候了骆氏一声,就赶紧去了。
    骆氏虽听夏芳菲时常提起甘从汝做的是杀人放火的行当,心里因夏芳菲那云淡风轻的口吻不信,此时瞧见了甘从汝那身铠甲,立时胆寒了,不由地想起自己对甘从汝的轻慢来,后怕地紧紧握住帕子,回了院子里,不肯跟甘从汝一同吃饭,先回了后头房里。
    甘从汝换了衣裳,坐在床上拉着赛姨的手逗她,听见赛姨张着没牙的小嘴哈哈大笑,心里得意得很,“你跟你母亲和好了?”
    夏 芳菲道:“也不知怎么了,昨儿个还闹着不肯吃饭,今儿个一早就来找我了。你说,她这又是使的哪一计?”人也随着上了床,将手探入甘从汝衣裳里,摸摸看他有 没有藏着什么伤口不跟她说,摸了两下,见甘从汝坐直了身子,心下狐疑,对上甘从汝转过来的双眼,立时骂道:“天还亮着,想什么呢?”
    甘从汝挑眉道:“我若不想点什么,岂不枉费了你真心一片,将我上上下下摸了个遍?”
    “呸。”夏芳菲啐道,因他这么说,越发不肯将手拿出来,果然摸到他腰上,瞧见他抽了口冷气,这才将手拿出来,“脱衣裳吧。”说着,就要下床去拿药。
    “已经上过药了。”甘从汝唯恐夏芳菲见了那点子伤,又兴师动众地哭天抹泪,不肯脱去衣裳。
    “你脱不脱?不脱我给你脱。”夏芳菲说着,一只手就解开了干从汝的腰带,又去扒他衣裳。
    甘从汝不从,忽地一翻身,就将夏芳菲压在身下,正待得意,腰上揪心地疼了起来,“你知道我那受伤了,还往那边掐?”
    “你脱不脱?”夏芳菲微微翘起下巴,瞪向甘从汝。
    “我脱。”甘从汝只觉自己快要痊愈的伤口都被夏芳菲给撕开了,赶紧放开她起身脱衣裳。
    外边,来劝甘从汝走正道的骆氏在窗边听得面红耳赤,又被杨念之、张信之两个盯着,走开了一些咳嗽一声,心依旧跳得厉害,心道夏芳菲这是随了谁了,大白日里就逼着甘从汝脱衣裳,忽地想起赛姨还在屋子,就要去将赛姨抱出来。
    “夫人听着也觉得有趣吧。”张信之、杨念之二人最爱听甘从汝从外头回来后夏芳菲那关爱的争吵声。
    “无耻、下流!”骆氏咬牙切齿地道。
    张、杨二人,须臾想这就是淫者见淫,骆氏不知想歪到哪里去了。
    ☆、第64章 太后旨意
    骆氏一颗心噗咚噗咚地跳着,不敢贸然出声,又唯恐小丫鬟们靠近听见了什么动静在外宣扬出夏芳菲白日宣淫的事,于是就与廊下隔着十几步站着看着。
    屋子里,甘从汝终归脱了衣裳,夏芳菲瞧见他腰上伤痕,拿着手指比了比,见有大拇指那么粗细,噙着眼泪就去拿药拿水拿帕子。
    甘从汝趴在枕头上扭头看夏芳菲,嘴里安慰她道:“都已经好了,如今裂开的口子都是你方才掐出来的。”
    夏芳菲因他瞒着伤口不肯理他,拿了帕子来给他擦伤口,瞧见赛姨抱着脚在床上滚了一圈后一脚踹在甘从汝腰上,这才笑道:“活该!”
    赛姨瞧着甘从汝光了上身,转了一圈趴在他后背上啃咬,留下一串串滴滴答答的口水。
    “随谁了呢?”夏芳菲想着自己小时候是个淑女,断然不会将口水弄到夏刺史身上。
    甘从汝笑道:“瞧着有些像天佑。”说着,就拿手去拉赛姨臃肿的棉裤,扭着头将她两只后腿提起来,看她还是啃个不停,哈哈笑了起来。
    夏芳菲原说甘从汝在背后埋汰秦天佑,随后想想不对劲,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端了盆子就要出去。
    “哎,后背上赛姨的口水给擦一下。”甘从汝瞧见夏芳菲要走了,赶紧喊了一声,光着后背逗赛姨玩了一会,这才穿了衣裳抱了赛姨出来,出门瞧见骆氏不尴不尬地站在不远处,忙道:“岳母。”
    “姑爷出来了。”骆氏不自觉地笑着答甘从汝。
    甘从汝并不知骆氏是因他一身铠甲上的血污没了早先倨傲的胆量,只疑惑骆氏怎忽然客气了,“岳母可还习惯这边的水土?”
    “习惯得很。”骆氏客套地上前去接赛姨,偷偷打量甘从汝一番,疑惑不解地想这敏郡王在长安城的时候何等的狂狷,怎地如今那么和气了?莫非是因为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不是郡王就没了狂狷的底气?亦或者此地女子中容貌没有赛过夏芳菲的,于是才忍了夏芳菲?
    甘从汝又问了两句,听人来说了一句“县丞,二郎请你去说话”,就伸手从骆氏手上接过赛姨,去寻霁王说话去。
    骆氏本要说带着赛姨去不方便,但因甘从汝甘的是杀人越货的行当,又不敢说,脚步轻移,又去寻夏芳菲说话,瞧见夏芳菲在后廊上交代人熬了补血的汤给甘从汝,便走上去,不自觉又打量夏芳菲。
    “母亲看我做什么?”夏芳菲疑惑地问。
    “……没什么。”骆氏与夏刺史成亲后,二人便是相敬如宾,彼此斯抬斯敬,是以她弄不明白夏芳菲怎么就胆子那么大敢肯甘从汝胡闹呢?“……女婿才回来,不该那么着。”脸上微微有些发烫,再接再厉道,“叫人看着笑话。”
    夏芳菲不懂骆氏的意思,但总归明白骆氏的话追根究底,都是唯恐她得罪了甘从汝日后被休弃,于是有意揽着骆氏,对她道:“母亲放心吧,前头你女婿从外头回来记着一句玩笑话,就送了我一把杀猪刀。若是你女婿不讨人喜欢,那杀猪刀自会派上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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