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时间又过去七日。
    敖睺静静的躺在水底的一块青石上,眼神不停的变幻着。
    “咿呀!”
    魂灵的世界里,小家伙闷闷不乐的撅着嘴。
    好几天了,大个一直都不理他。
    但小孩子么,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没过一会,小家伙左手套右手,又快活的自己和自己玩了起来……
    ……
    月升日落,不知不觉间黑夜又降临了。
    今晚,又到满月了。
    “鱼儿……”
    “鱼儿……鱼儿……”
    朦朦胧胧间,耳畔有声音响起。
    小玉兔……
    她怎么今晚来了?
    敖睺抿了抿嘴,眼睛里一丝不情愿闪出。
    一小会。
    “哗!”
    敖喉到底还是一甩尾巴,朝着水面上游去。
    红鲤浮头。
    颗颗水滴顺着鳞片滚落的,浮出水面的那一瞬,月光毫无保留的尽情的倾洒到了敖睺的身上。
    明月当空,圆而皎洁。
    今夜的光亮,竟不比往日晨昏时候要暗上多少,再加上凌霄殿顶上的夜明珠。
    恍然间,亮如白昼。
    亮银色的光!
    敖睺一愣,一时间竟没有适应过来。
    下意识的,他眯了眯眼。
    刷!
    一阵夜风恰在此刻吹来,鳞片上微微的一凉。
    肉躯上的感受往灵魂中折射。
    敖睺的精神一震。下一刻,他终于意识到这些时日里,自己的不妥了。
    鳞甲上那刚刚感受到的寒意还没有完全褪去,身子绷紧着,又一个寒噤紧跟着袭来。
    遍体生寒!
    那些浑噩的片段在脑海里连闪着,现在回想,那一幕幕竟好似是迷怔了一般。
    “鱼儿,怎么了?”
    一旁小玉兔担心的声音传来。
    敖睺转头朝着小玉兔看去。
    难以想象,若不是今夜里,小玉兔过来找他,他还会被困在这情绪里多久?
    一年?
    两年?
    还是……有没有可能一直持续到火灾来临前的那一刻?
    “我没事。”
    敖喉道,他吞下一口唾沫,声音沙哑而干涩。
    幸好……
    ……
    敖睺并不知道,他是遇上迷障了。
    迷障。
    只要是这时间有智慧的的生灵,就无一没有经历过诱惑。
    所谓的酒香夺志,色满销*魂,财迷心窍,气断江山……
    这些都是诱惑。
    而比起凡人,由于有修行的加持,生命的本质得到了一定的提升,对修者而言,这时间绝大多数的诱惑已经可以被摒弃,但却还有一些是挣脱不了的。
    生死,权利,等等等等……
    不一而足。
    敖睺所历的便是生死。
    一般而言,修士在修行到仙境之后,元神与肉躯彻底相合,便会突破生与死的界限,从此寿元无尽。
    但敖睺却不同,在修行了大品天仙诀之后,三灾厉害便彻底成为了阻挡他长生的阻碍。
    明明已经可以永生了,又有谁还会甘愿只活几百年?
    是。
    是他自己主动选择改修的《大品天仙诀》。
    但那是绝境之下的殊死一搏,是在明确知道自己很难再活下去之后,最后悲凉的反抗——死,我要拉上垫背的,并不等同于,他已经将生死看淡了。
    又有哪个生灵,能真的不看重生死?
    其实自化龙池中侥幸逃得一命后,敖睺心中便一直有对《大品天仙诀》可怕后遗症的隐忧。
    但那时因为没有明确的解决路径,他勉强还能够自持,现在石猴出世了,这就好像是一个引子,脑子里再微一联想,一下子,心里所有的担忧便爆发了出来。
    就像是蓄了许久的水池,一旦开闸,便很难收住。
    对生死的恐惧在一瞬间压过理性,心智被迷惑,五感被蒙蔽,沉浸在其中不能自拔。
    迷障。
    那些诱惑着你的,恰恰是你不能轻易得到,或者是想要永远攥在手里却很难得,因为得不到所以更加想要,衍生出贪婪,因为很难持有,所以恐惧失去。
    终于,心灵被迷惑了……
    ……
    只要依旧有七情六欲。
    所谓的神、魔、妖、仙,其实也不过只是强悍些的凡物而已……
    ……
    “那你……”
    小玉兔道,声音里的担心和迟疑依旧浓厚。
    “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不开心的事情。”
    敖睺道,他鱼眼开阖了几下,忽然微微仰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在小玉兔身上,定了有好一会。
    “怎么……怎么了?”
    这突然的行为,有些吓到了下玉兔,下意识的,她往后缩了缩脑袋,又低头往自己身上看了看,毛色雪白,和以往没有任何的差异。
    “没事。”
    敖睺的眼神中闪出一抹笑意。
    “谢谢!”
    略微顿了顿,敖睺跟着又说道。
    “哗!”
    池水律动,一株莲叶忽然轻轻的颤了颤,却是敖睺摆了下尾巴,跟着他抿了抿嘴巴,尾巴又略微的摆了下,就此闭了口,没有解释。
    “没事……嗯“
    “……哦。”
    小玉兔下意识的答应,她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眼神中是懵懂的茫然。
    ……
    过了一会,许是因为敖睺的声音又恢复了正常,且一直保持着未变,小玉兔慢慢的放下心来,往日的活泼也跟着现了出来。
    “鱼儿,今天二郎神哥哥,带着那条坏狗,来找嫦娥姐姐了,我狠狠的告了那坏狗一状,二郎神哥哥狠狠的打了那坏狗两下呢!”
    小玉兔道。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将这半月里,她的所见一股脑的往外说着,眼神中是说不出的放松和快乐。
    “二郎神哥哥,还是嫦娥姐姐说了许多他们灌江口的事情呢,他说,有一家父亲刚死,几个儿子就闹着分家产,吵着吵着,就跑到他的真君庙里,求他显灵……鱼儿,你说凡人都是这个样子?那……那凡间岂不是很恐怖?”
    口中说的是恐怖,但敖睺注意到,小玉兔的眼神中闪烁的却分明是憧憬。
    只有三分恐惧,剩余的七分却是向往。
    敖睺能够理解。
    小玉兔自开启灵智以来,便一直生活在月亮上。
    广寒宫中是清冷的,有一个嫦娥姐姐需要她的陪伴,这么多年的相处,敖睺知道嫦娥在小玉兔心目中的地位,那是像母亲一般的存在。
    不要说是凡间,便是这天上,小玉兔也只能在每个月圆之夜才有时间,偷偷出来,在广寒宫的近处转转……
    ……
    确实,小玉兔被束缚了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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