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了吧。
    我算过了,以我这么勤得用药,顶多三天,伤口就好了。
    这三天我用完了好几盒子药膏,伤口终于好了。第三天,我沐浴更衣,还熏了点甜而不娘的香,坐在龙床上等。等,等,等啊等,等了整整一夜,到天明。
    我跟章枣说:“你去给朕把那些长生牌位都撤了!”
    我不知道哈丹去哪儿了,可是他整整四天没来,不憋得慌吗?
    恰好孟士准前来奏事,我俩正事聊完了,扯闲篇,我旁敲侧击跟他打听,狼王最近在干嘛。孟士准斜着眉毛想想,道,狼王最近常去温柔乡。
    我问,温柔乡是哪儿?
    问完我就想起来了,温柔乡是个妓院,而且是京城最有名的妓院。
    温柔乡不做皮肉买卖,里头的姑娘一水儿都是清妓,琴棋书画诗酒花,样样精通,且模样美若天仙,不用弹琴,不用说话,只拿眼神瞟你一眼,便酥得你骨头都化了。尤其是其中的头牌温香姑娘,柔媚入骨,款款动人,一手古筝弹得出神入化为当世大家,曾有淮江巨贾拿黄金铺了一整条街只求见温香姑娘一面而不得,温柔乡与温香姑娘就此闻名天下。
    ——这些都是刘岭告诉我的。他还告诉我,哈丹一来京城就到处打听温柔乡里的温香姑娘,为此我一怒之下罚温柔乡停业整顿十五天。怎么着,这是日子过了,又开业了?
    我皮笑肉不笑,问孟士准:“这温柔乡有什么好的?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这么喜欢?”
    孟士准说:“陛下明鉴,臣可是个正派人,烟花之地,臣可不喜欢!不过狼王常去温柔乡,乃是有情可原。温柔乡里的温香姑娘芳龄已然二十有五,自言年岁渐长,不若归去,已然定了下月初五自温柔乡撤下名牌,回乡隐居。临行前,温香姑娘特举办一场品琴大会,遍邀天下文人雅士到温柔乡品琴,一来以谢诸君多年照拂,二来么,想从中选一名识琴懂意的雅士入院清谈。大家都传言,清淡是假,寻一名良人托付终身才是真。”
    我点头,心想,何止,品琴大会是假,临走了,替老东家再赚一笔才是真。
    “这温香姑娘漂亮么?”我问。
    “倾国倾城。”孟士准答。
    “狼王想去做她最后一位恩客?”我冷笑。
    “这……臣可说不准。”孟士准干笑,“不过这品琴大会不是想去就能去的,温香姑娘遍邀天下雅士豪杰,一人一张帖子,有帖子才准进。这帖子如今在民间已然炒到百两黄金一张,有价无市。而狼王这张帖子,却是温香姑娘的贴身婢女亲自送去的。自古英雄爱美人,如狼王这般豪杰,想见一见传说中的美人,想来也不稀奇。”
    我点点头,觉得孟士准说得太有道理了。
    于是我问:“孟卿,你去吗?”
    品琴大会当天,哈丹在温柔乡门外见到我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逼的。
    哈丹问我:“你你你你怎么来了?”
    我淡淡一笑:“朕不能来?”
    我觉得我笑得挺温暖和煦的,可是看哈丹的表情,他快被吓哭了。
    他看看我,再看看我身后站着的孟士准,说:“能来,可是你……你来干嘛?”
    “你来干嘛,朕来就干嘛。”我冷笑,“走吧,都在这杵着干什么?进去啊。”
    我打头,哈丹紧随其后,再后面跟着孟士准,三个人一同走了进去。
    孟士准这老狐狸鬼精鬼精的,嘴里一半真一半假,什么话都不能全信。他说自己不喜欢烟花之地,可提起温柔乡又如数家珍,我猜他跟温香姑娘一定颇有私交。何况他为天下文坛之首,又官拜内阁首辅,温香姑娘想好好做生意,也得巴结着他。我虽没有帖子,可跟着孟士准一起来,果然没人拦我。门口的小哥颇有眼力,见孟士准和哈丹这两位主都跟在我后头,猜到我肯定是个比他们还厉害的大人物,嘴里连声奉承。可惜他嘴这么甜,我却不买账,脸上皮笑肉不笑,听得不乐意,还要哼一声。小哥一会儿就不敢说话了,闷头走路,把我们带到了二楼包厢。
    包厢名为“素月”,地方不大,却装饰得清致典雅。墙上开着扇雕花红木窗,我捡了窗边的位置坐下,推开窗往外看,整个温柔乡都在我眼前。温柔乡中处处鲜花锦绣灿烂,一层正中搭着个荷花粉色的台子,其上正有六位美人持琵琶竹笛等奏乐,想来待会儿温香姑娘抚琴之处就是台上。台下摆着四横四竖十六张圆桌,已然坐满了人。我看这些人无不绫罗在身面相粗俗,猜测他们该是温香请来的富商巨贾。再往二楼上看,这一溜包厢大多关着窗,应该是要清静,怕吵,那就是达官贵人无疑了。
    本朝例法,官员不可狎妓,不过情色一欲乃人之天性,我自己尚且耽溺其中,又何苦苛责别人。因此官员狎妓,只要别闹得太过分,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我所在的这间“素月”视野最好,正对着一楼台子。孟士准果然是熟客贵客,否则温香怎么单单把这间包厢留给他?哈丹的包厢就在素月旁边,据说视野次之,不过他不去,偏要到这间里面跟我们挤。他跟孟士准对坐,孟士准悠闲喝茶,他却巴巴地盯着我。从我进了房间,他包揽了小厮的活,又是端茶又是倒水,我一概不给面子,趴在窗台上瞧风景,一边瞧,一边跟孟士准闲话。
    “孟卿,”我指着斜对面包厢道,“你来看,这是不是崔洋崔大人的小儿子?”
    孟士准便探头,只见那间包厢开着窗,窗口站着个年轻公子,手里头抓一把瓜子,一边磕,一边大笑着跟人聊天,瓜子皮吐得到处是,很是放浪形骸。孟士准瞥了一眼,道:“正是。”
    “崔大人的小儿子不是神童来着吗?朕小时候见过他,他背诗背得可溜了,太傅一直叫朕跟他学,所以朕特别讨厌他,怎么长大,反倒成了个纨绔子弟?”
    “这臣可不好说啊。”同僚家事,孟士准说得很有保留。
    我远远看着这位崔公子,只觉他行为言行粗俗无比,跟底下坐着的商人之流一比,都衬得商人们清新脱俗起来,不由叹道:“崔大人镇日与朕说些圣贤的大道理,却不想他自己的儿子成了这样。你说,崔大人还天天用大道理来教育朕,是图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崔公子已然没救了,而崔大人觉得,陛下犹可成为一代明君吧。”孟士准长叹,“崔大人对陛下寄予厚望,拳拳之心,臣也深感不如。”
    我俩都是摇头叹息,哈丹突然道:“皇帝陛下,你来坐一会儿,喝点水吧。这里的茶是冻顶乌龙,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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