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鞗有些不明所以,但他十分相信亲随十七,看着眼前一群人的神色也阴沉了许多。
    马六心下一个咯噔,开封权贵太多了,眼前百十人年岁不大,且半数是未成年半大少年,见他们人人挎刀背弓,看着装束也不像马帮之人,与曾经所见西军也有很大不同,正犹豫着是不是继续大闹时……
    “大哥,不会是开封哪家公子、衙内吧?”
    “怕个鸟,咱们霸州人又岂会怕了他人?就算是哪家公子、衙内又如何,还能大了高衙内不成?真闹了起来,朝廷也不会把咱们霸州人怎么样!”
    “大哥,俺觉得四儿说的不错,就算真闹大了,朝廷也只抓了咱们打几下板子,根本不能怎么样了咱们霸州人。”
    “伤了十一郎,大哥,这口鸟气俺不能忍了……”
    ……
    一干人举着刀刃,阿侬、刘一刀两人相视一眼,刘一刀微微点头,不着痕迹向身后低声吩咐了声,双眼却看向一群吵吵嚷嚷汉子,嘴角上扬不屑。
    一干兄弟吵吵嚷嚷,马六钢牙一咬,大步上前,指着蔡鞗鼻子大怒。
    “竟敢伤了我霸州兄弟,吃奶娃娃,今日若不给爷们个说法,你们休想走出了这条街!”
    蔡鞗一手抱胸,一手抚摸着下巴打量着眼前一帮人,刚来了开封城,他也不相信会这么快遇到了麻烦,更不相信十七会无缘无故伤了人,一阵摩挲光洁下巴,手指遥遥指向马六。
    “识相的就滚,什么霸州人不霸州人的,即使你是辽国人,小爷照样揍得你满地找牙!”
    “滚!”
    蔡鞗不知道,也没想明白他们为何会找上自己,不过他也不打算低头弱了自己的势头。
    马六一干十余人大怒,正待持刀上前,一辆马车原本正常行驶,街道也足够宽阔,足以让马车从一侧通过,只是这辆马车莫名其妙的突然转向,竟横叉在即将发生冲突的两伙人中间。
    车子看着有些普通,但蔡鞗知道,仅车子的帘子和马夫身上布料,就知里面的人并不简单,更何况还敢横叉在即将私斗的他们中间。
    蔡鞗摆了摆手,十七和一干亲随们也稍微后退了一步,只见马夫跳下车子,弓着身子打开厚实车帘,里面竟跳出两个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少女和一少年。
    不等蔡鞗细细打量,个头稍矮少女指着蔡鞗,很是不满说道:“伤了人,怎么还要蛮横不讲理?”
    说话少女与绿桃的装束差不多,同样的双包发髻,貂皮马甲下是一身湖绿色绸缎衣裙,眉目清秀,看着是个挺俊俏的丫头。
    见蔡鞗如此“色色”看着自己,少女噘嘴很是不满。
    “打了人,不道歉还要蛮横打人,你就不怕官家打你板子吗?”
    蔡鞗刚从杭州跑到了开封,开封又是整个大宋朝权贵最多的地方,准备与自己打架的一帮人可以确定身份,即使背后有些权贵支持,凭借蔡府名头,即使揍了也是白揍,这点道理他还是懂的,可眼前少男少女却不同,显然就是大家族子女。
    皱眉打量着眼前少女,又看向后面一男一女,很是揉了揉鼻子,还没上前一步呢,少女像是受了惊吓,竟后退了三步,看的他一阵哭笑不得。
    “又不是打你,怕个甚啊?”
    少女羞红着脸忙上前,好像为了证明他是错的,多上前一步,用着杏眼瞪他。
    “谁……谁怕了你?”
    捂嘴轻咳两声才强压下想笑冲动。
    “咳咳!”
    蔡鞗上前两步,与她隔了两步距离,抱拳深深一礼。
    “小生这厢有礼了,之前是小生孟浪了,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说着,又看向马六。
    “撞了人……不管你们有无歹心,没抓到把柄,是我们不对,我们认栽,十贯钱算是医药赔礼,就此别过,如何?”
    马六一干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蔡鞗的“赔礼道歉”很是无语,正待开口,眼前的小丫头却很满意点头。
    “撞了人,道了歉,你们也就不用打架了。”
    马六大怒,不仅指着蔡鞗大骂,手指还指向了眼前打抱不平的少女。
    “一对狗男女,这算什么道歉?我兄弟都受了重伤,眼看着都快死了,十贯银钱?打发乞儿呢?”
    少女好像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见马六一干人大怒骂人,眼圈都红了,蔡鞗心下反而一阵冷哼,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畏惧,小手指向刚刚还恼怒大骂,现在却躺在地上装死的家伙。
    “十贯银钱……嫌少啊?嫌少老子再加一文!七千五百零一文铜钱,够不够?”
    “……”
    两伙人眼看着就要厮打起来,别说是这个时代,就算是蔡鞗上一世那个世界,百姓也还是爱看热闹,这种天性根本就改变不了,尽管天上飘起了小雪,街道两侧也是围了一圈又一圈百姓,全伸着脖子不嫌事大,听着蔡鞗话语,全都一阵无语。
    蔡鞗可不管别人如何去想,指着装死的家伙就是一阵大骂。
    “娘地,刚刚还活蹦乱跳,现在却他娘地躺在地上装死,小爷可警告你,别以为你老大真的会照着你,装死,装着装着就他娘地真的死了!”
    “看你那小样还不信是吧?”
    ……
    “嘚嘚,你装吧,等你老大弄死你,把你的死栽倒小爷头上,你他娘地可别后悔,而且小爷也不怕告诉你,就算你被你老大弄死了,小爷也不怕!”
    “装吧,你给小爷使尽装!等破席子裹巴裹巴扔乱坟岗时,你他娘地想装都装不了,赶紧装,赶紧投胎!”
    蔡鞗话语出口,无数人诧异,本还躺在地上装死的汉子大骇,不是看向蔡鞗,而是看向马六,见马六正看了过来,很是麻利跳了起来,没头没脑的就问……
    “六哥,你不会真的将俺当成狗娃吧?”
    马六面色狂变,原本还与蔡鞗对峙的马帮汉子们齐齐转头,无数人的目光转向。
    “马六,狗娃真是你杀的?”
    “说——”
    一汉子猛然上前怒吼。
    “狗娃是不是你杀的——”
    马六连退两步,眼中满是惊慌、恐惧,指着装死汉子惊叫道:“别听三儿胡说,我……我怎么可能会杀狗娃?是……”
    “砰!”
    汉子暴怒,一拳重重砸在马六脸上,自己幼弟死的不明不白,尚在大名府时就有些怀疑,听了蔡鞗话语,心下更是信了三分。
    “头一日,狗娃还有说有笑说没事儿,第二日却死在了床上,你说姓石的太狠,出手太重,说是伤了心脉……”
    “狗娃明明伤的是腿脚——”
    汉子暴怒,“当啷”一声拔出利刃,回头指向一干兄弟。
    “哪个敢护着他,别怪老子再不讲兄弟情义——”
    汉子用刀指着马六仰天大吼。
    “还我兄弟的命来——”
    汉子挥刀砍向马六,马六大惊失色,心下那个悔恨就别提了,早知如此,也绝不出了这个头。
    汉子不要命的挥刀劈砍,马六连连躲避,刀光闪过,再一次躲开脖颈间致命一击,连连闪躲,连连后退……
    “狗娃不是老子杀的——”
    “当!”
    两柄利刃重重撞在一起,沉重力道让两人各自后退一步,下一刻又重重撞击在了一起。
    “该死的——”
    “老子再说一次……”
    “当!”
    “老子宰了你——”
    “当!”
    “好好……”
    “别以为老子怕你……”
    “当当!”
    “少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当!当!当当……”
    暴雨般密集撞击声让无数百姓心惊肉跳,马六和汉子厮打在了一起,围观的百姓傻眼了,蔡鞗也有些呆愣,本想着吓唬吓唬装死的汉子,又哪里会想到,吓唬竟让对方反目成仇了,竟引出一桩人命案来……
    人群中一队人装束与宋国人显然不同,为首青年没有看向场中激烈厮杀两人,从两人话语中,他也猜测了个大概,尽管马六一再辩解自己没有杀死随行兄弟,明眼人还是可以分辨出来真伪,为了嫁祸他人,杀了自家兄弟,如此之人,即使今日不死,日后也休想活命,更不会再有兄弟跟随,青年不用细想也可以想象出结果,对蝼蚁一般的马帮更是不屑一顾。
    “好手段。”
    青年双目不离蔡鞗左右,听着他的话语,身边中年男人微微点头。
    “没想到宋国竟有如此聪慧少年,仅一番言语便让敌手自相残杀,就是不知是哪家儿郎。”
    青年沉默不语,双目依然看着挠头不已的蔡鞗,不仅仅只青年一人,躲在人群中的“孙半仙”包道乙、方金芝一脸怪异看着这一幕,方金芝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果然奸诈……”
    包道乙心下苦笑,看着眼前一幕,想着之前过往,很是暗自感慨,竟同情起马六来。
    一阵沉默……
    “蔡小子虽有些挑拨离间,可若那汉子没有残害自家兄弟,也不会有眼前一幕,可话有说回来,若那马帮是忠厚之人,也不会有事没事招惹了蔡小子,自也不会有今日之事,种下的恶因,就要承受恶果,也算不得蔡小子……心狠手辣。”
    包道乙也不知该如何评价了挠头娃娃,心下却知,绝不能将挠头的小子当成无知娃娃。
    青年神色郑重,包道乙目光复杂,方金芝不屑,人群中的高衙内高欢却是头皮发麻,不仅仅是他们,人群中的一群身高马大之人,同样抱臂看着这一切,只不过,他们并未太过关注场中拼死搏命两人,也为太过注意挠头不已娃娃,更多的是将目光放在下了马车的三名少男少女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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