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师道知道两千一人三骑根本没法子破开宋国任何城池,即便钻进了肚子里,造成的危害也大不了哪里去,可若是此次攻辽二十万大军皆惨败而回……
    “宋国危矣……”
    中军大帐嘈杂声渐渐平息,所有人全默默看向沉默不语白发老将。
    种师道心下叹息,尤为清楚一旦此时后退究竟意味着什么,心下千百倍不愿退回南岸,可……
    再一次抬头看向所有人,种师道冷脸说道:“此战事关天下安危之国战!我军若就此而回,我朝必被女直人所轻!我朝危矣!”
    “只要我军击败……”
    “报——”
    正当种师道做最后努力时,一探子再次闯入军帐。
    “报将军,萧干所部已经渡河登岸,前锋三千骑正向我部杀来……”
    “滚——”
    种师道活了半辈子,从来没有今日这般憋屈,更无今日这么想要一刀砍死所有军中探子,指着晃动布帘愤怒暴吼。
    ……
    “呼呼……”
    “呼呼……”
    ……
    “杨可世。”
    种师道冷脸看向前锋大将杨可世,杨可世上前拜倒。
    “末将在!”
    “领军两万阻住萧干老贼,此战若败……本将军必斩你之头颅!”
    杨可世心下莫名震动,想要开口劝解,见老帅阴沉着脸,咬牙抱拳。
    “诺!”
    种师道起身看向帐中所有人……
    “此战乃国战……”
    “只许进不许退!后退者,斩!”
    “传令全军,半个时辰北进击贼!”
    谭稹正要恼怒开口,种师道猛然拔出腰刀,一刀将桌案小几斩成两段。
    “动乱军心者,斩!”
    ……
    帐内军将数十,谭稹手指颤抖,一甩衣袖大步离去,刘韐默默看着种师道数息,很意外的躬身深深一礼,这才带着冷淡表情的岳飞离去……
    谭稹、刘韐离去,数十近百将领离帐大半,仅有十余名西军将领坐在帐中,许久不见种师道开口,最后也只得默默抱拳离去……
    “呜呜……”
    开拨号角响起,种师道默默起身整理衣甲……
    身披甲胄的杨可世掀帘走入,低头抱拳道:“老帅,末将……这就去了。”
    “嗯。”
    种师道将腰间皮甲紧紧绑缚后,这才抬眉看向跟了自己几十年的爱将。
    “老夫并不赞同我朝背信弃义攻辽,心下却知此战无可避免,辽国若亡,燕云之地必须在我大宋之手,只有如此方可将女直人阻拦在长城之外。”
    “此战……”
    “只许胜,不许输!”
    杨可世低头抱拳。
    “诺!”
    种师道按刀走出军帐,杨可世紧跟其后。军令下达,无论愿意与否,无数军卒只得收拾刀兵前往战场,而在宋兵大营二十里外,正有一北、一东两支辽国兵马缓缓逼近,不仅如此,在白沟河南岸芦苇荡中正有一支五千骑虎视毫无所觉的赵德所部。
    一波波探子前来、离去,萧干眉头愈发紧皱……
    “大王,种师道若是与辛兴宗夹击耶律将军……是不是先令白得歌立即击溃了南岸宋军,先击败了种师道才够稳妥些?”
    大将夔离不有些担忧开口,萧干微微点头,心下很是意外种师道做出的选择,依照常理,童贯十万大军溃败而逃,后路断绝情形下,哪怕只是暂时的,进入辽境内宋兵也应因慌乱不安而退回南岸,即便不退,也当紧守大营才是?
    “种师道非常人可比……”
    萧干一阵叹息。
    “大石若败,留守涿州的怨军必会投降了宋军,燕京危矣……”
    一群辽将纷纷点头,怨军自辽东时就每每反叛作乱,即便将其拆散开来,也没人敢真正相信他们。
    萧干看向传令兵,下令道:“传令白得歌,立即击溃南岸宋军,不得有任何停顿,务必过河威逼种师道后路,若宋军军阵不乱,不得强攻折损兵马!”
    “诺!”
    传令兵打马离去,五千辽兵押解着三万宋兵继续向西,而这时杨可世也统领着两万宋兵迎了上来。
    宋辽双方即将发生激烈厮杀,而另一支两千一人三骑辽骑也杀到了容城城下,大败了的童贯得知消息后大惊失色,还未来得及登上城头察看呢,两千辽骑已经绕城三圈转而南下,看着天武军右厢指挥使孟费送到手里的信件,差点没一头栽倒昏死过去。
    “快……快传讯大名府、开封,绝不能让该死的辽贼越过黄河——”
    童贯惊慌怒吼,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一旦两千辽骑跑到开封城下又会造成如何的灾难。
    军中传讯,最为稳妥的就是驿站快马传讯,可宋军快马跑的过一人三骑的辽兵精锐吗?
    孟费原是怀德军虞侯,后来因错被免职,再后来与杨晟一般成了蔡府的家丁护院,因蔡鞗缘故才成了禁军上四军一指挥使。
    这人呐,有时候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改变了性情,原本的孟费一心想重返怀德军,自打成了禁军指挥使后,性子就大不一样了。
    杨晟、孟费是蔡鞗最早的亲随护卫,尽管时间很短。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两人在成为指挥使后,都不约而同的与蔡鞗保持着相当距离,但还是因他关系而起起落落。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移不代表就不可改变,尤其是在荣华富贵面前,但再如何,孟费曾经也是西夏前沿军镇怀德军虞侯,最是清楚西夏骑军一旦越过防线后,又会对宋境内百姓造成如何的灾难。
    心下犹豫,最终孟费还是开口说道:“贼军一人三骑,我军只能用飞鸽向大名府、开封传讯,可若贼军四处劫掠河北各州县,一无所觉的各州县必是死伤无数、损失惨重,末将以为……以为当点燃狼烟向各州县示警。”
    童贯一愣,随即想到西夏捉生军越过宋军防线后情形,想也未想点头答应。
    “孟将军所言甚是,应立即点燃狼烟示警!”
    童贯想也未想点头答应,只是他忘了河北并非陕西,忘了在河北点燃狼烟又会造成何等的恐慌,等到他点燃狼烟的第三日后,肠子都悔青了。
    两千辽骑闯入河北腹心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这么点骑兵是很难攻破了任何城池,最多也就祸祸乡间百姓,好死不死,童贯点燃了狼烟后,还没三日呢,整个河北竟处处狼烟四起……
    德州容城狼烟直冲天际,未等白得歌袭击赵德所部,看到狼烟的那一刻,赵德五千卒竟自行崩溃向南奔逃,如同推倒第一块骨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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