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自从入山剿匪,不幸受伤以后,就花钱上下打点,谋求了一个看门的职务。
    这个位置位卑权重,他天天接触往来行人,反倒练就了一颗七窍玲珑心。
    他们作为守卫天天看人下菜,勒索卡要。
    若是有不长眼的时候,要到不该要的人身上,丢官罢职都是小事儿,说不得连性命都要没了。
    一来二去,他便练成了一副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本事。
    老胡一听张顺这话儿不对味儿,第一反应就是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
    他连忙点头哈腰道:“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把我当个屁放了吧!这几个女人,也随您处置,我绝无二话!”
    好家伙,你这厮继承了四川非物质文化遗产川剧的绝活——变脸吗?
    张顺也被老胡这种突然躺倒任人捶的姿态搞得有点发懵。
    天地良心,张顺这一次真不是见色起意,为了和他争夺这几个女人。结果黄泥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不过,他终究是厚脸皮之人,倒也没计较什么,只是继续追问道:“说说吧,我又不是不讲理之人!”
    开玩笑呢?您要是讲理,能干出来从我们这几个小人物手中抢女人的事儿吗?老胡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
    “老胡!这是舜王殿下。”任光荣一看情况,生怕他说错话了,连忙提醒道。
    “草民见过舜王殿下!”老胡一听,连忙叩首道。
    “起来吧,起来吧!”张顺自谦道,“什么舜王殿下,兄弟们抬爱,送给我一个诨号罢了!”
    “如今我总统北方四省一京事宜,唤我大总统即可!”
    “草民见过大总统。”老胡闻弦而知雅意,立马改口道,“要说仇怨,还得从城里的这座山说起。”
    老胡一边说,一边指着城中王府里那座山,向张顺述说道:“南阳虽然多山,其城中原本却没有山。”
    啊?张顺刚到南阳城附近的时候,就发现其城外多山。且大多数都位于南阳以北,有独山、隐山、丰山等不一而足。
    原本张顺还以为南阳城中的小山是自然形成的,还为此曾担心过守城官兵借此瞭望城外,影响义军的攻城。
    可他万万没想到其中竟还有一段故事。
    “洪武年间,太祖第二十三子朱桱被分封于此,遂大建唐王府,设立石山。”
    “此山除却主峰以外,另有四峰,据闻是取‘五峰并峙’和‘四峰拱朝’之意。”
    “其山高约七丈,占地六分,所用山石皆从为太湖石,系从两千里之外苏州府太湖湖底打捞而来。”
    “一路上人抬牛拉,历时数年,方建成这座小山。”
    “又寻奇花异草,栽种其间;珍奇异兽,来回盘旋;雕梁画栋,依山就势......”
    “等等,等等!”张顺听着听着,不对味儿了,您搁着给我作《阿房宫赋》呢?
    老胡一看张顺被识破了,不由老脸通红道,“其实俺也没见过究竟如何,后面都是道听途说,反正就是如同九天上的天宫一般,极其奢华。”
    张顺皱了皱眉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自从他担任义军统领以来,深刻的认识到这个时代低下的交通运输方式,对物资的消耗极大。
    如果真如这厮所说,这座看似不起眼的小山,山石确实皆从太湖运来,那它还真是用百姓的血泪筑造而成,比什么雕梁画栋要奢侈多了。
    “只是这都是洪武年间的事儿了,大明马上都要亡了,又与你这个才活了四五十岁的人有什么干系呢?”张顺不由疑惑道。
    “大总统容禀!”老胡闻言不由面带悲切道,“自从此山建成以后,在上面设了凉亭。唐王凭栏可鸟瞰全城,远眺九山。”
    “历代唐王皆借此胡作非为,但见城中嫁娶,必掳其新妇入府银辱,兴尽乃释。”
    “以至于南阳娶妇,皆选夜间进行,一不放炮,二吹打,只如做贼一般偷偷摸摸,拜其所赐也!”
    张顺一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大明王爷,还能干出这种缺德的事儿来?
    往日说某某欺男霸女,已经是十恶不赦的控诉了。这唐王倒好,居然在城里玩起类似初夜权这样恶心的玩意了。
    张顺扭头向任光荣求证道:“有这事儿吗?”
    “虽未亲眼所见,但是南阳府确实偷偷夜间娶亲,颇为古怪!”任光荣老老实实答道。
    “千真万确!”老胡闻言不由神情激动道,“时间久了,大家都以为是以讹传讹罢了。没想到等我结亲的时候,正好被那万恶的唐王看到了。”
    “他们竟然将我还未过门的妻子掳了进去,羞辱了三天三夜。没想到我那妻子性格刚烈,居然直接从王府山上跳了下来,赤身裸体的摔死在王府之中。”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大家都给我评评理!他羞辱我的妻子都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能羞辱他的妻子?”
    老胡说到激动之处,面目狰狞、声泪俱下,完全顾不得自己原先答应把这几个女人送给张顺的承诺了。
    张顺顿时也无话可说,只好无奈的看着那妇人道:“你还有什么可辩解的?”
    那妇人脸上涂了灰,也看不出美丑来。
    她听到张顺闻言,倒有几分哑然。
    原本她看到眼前血淋漓的场景,早吓得肝胆俱裂,只欲寻个机会自尽,以保自己清白。万万没想到这贼头倒给她一个辩解的机会。
    她稍微稳了稳心神道:“我听说舜王仁德,不诛无辜之辈。”
    “我本是江西南昌人士,南阳唐府与我何加焉?侥幸为唐王所看中,入得府中,焉得罪也?”
    “更何况我夫君自幼亦被老唐王囚禁在房中一十六载,如今继位不过两三载,岂有为恶之机?”
    “这......虎毒尚且不食子,这老唐王还真不是个东西!”张顺感觉自己被刷新了三观。
    “我不管,你们唐王府作恶,难道还要我们草民一一分辨谁是谁非吗?”老胡状若疯癫,不依不饶。
    张顺眉头皱的更紧了,要说冤枉,双方都有道理。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几个女人让他们肆意羞辱?那恐怕比杀了她们,还让人难以接受。
    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什么都说开了,自家命运操之在张顺之手。他们不由都死死的盯着张顺,等待他的最终的裁决。
    自己真特么嘴贱,刚才直接明说自己好色,把她们几个要回来不就没这事儿了吗?张顺不由懊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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