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州府黟县,校场之上战鼓声不绝于耳。
    俄而,只见一骑飞驰而出,马上骑士上下翻飞,竟如同长在马背上一般,端的是好骑术,顿时赢得满堂喝彩。
    就在这喝彩不绝之际,马上骑士满弓搭箭,势如流星,三发三中,正中靶心!
    “好!”坐在上面的黟县杨知县见了,不由大喝一声,因笑道,“此何人也,竟有这般本事,可堪为城守御贼!”
    如此精妙绝伦的骑射之法,莫说在战马稀少的江南,就是在边地也极为罕见。
    只见那人正举着弓,四处招呼,显然对自己的骑射技术也颇为自得。
    如今正是用兵之时,那杨知县见了不由大喜过望,正要重用。
    不意就在这时,左右皆笑道:“此人唤作宋乞,乃是程家家仆。平时看家护院尚可,若论战阵,恐失了长短。”
    “哦?”杨知县的笑容肉眼可见的僵住了,随即无奈的摇了摇头。
    天下英雄何其多也,奈何独为奴仆者也?
    你道这杨知县为何有这般心思?
    原来就在前几日功夫,发生了一件祸事。
    县中大户韩氏与奴仆万黑九起了龃龉,结果被那奴仆万黑九愤而纠集党徒,焚其房屋,杀其一家,然后“结寨于山”,公然声称要“废奴契,分田地”。
    官兵讨之不利,故而招募丁壮,编练为兵,除了表面上声讨“顺贼”以外,其主要目的就是防备万黑九这一干党徒。
    如今这宋乞虽然勇武绝伦,奈何与万黑九一干人同为奴仆,那杨知县哪里敢大用?
    不多时,众丁壮较艺完毕,杨知县这才下令道:“程子龙武艺超群,擢为城守;宋乞武艺高超,擢为甲长。王伦力气超人,擢为甲长......”
    “什么?明明宋大哥武艺绝伦,为何反倒提拔一个武艺平庸的程子龙当城守?”知县此令一下,顿时群议纷纷。
    城守掌握城中编练之兵,而甲长不过管理十户人家,分得十个丁壮罢了。
    本来校场演武之前,说好的武艺出众者为城守,谁料想这“鸟知县”竟然临时变卦了。
    “你们懂什么?那程子龙哪怕再平庸,人家也是黟县大户,岂是我等奴仆所能比拟?”还未等宋乞开口,他的朋友朱太不由冷笑道。
    “不得妄议杨父母!”不意宋乞听到这里,连忙呵斥道。
    “父母?”朱太嘴角高高扬起,讥笑道,“这‘杨父母’怕不是人家的亲父母,我等的继父继母!”
    “祸从口出!”宋乞皱了皱眉头,不由低声呵斥道,“回头再和你计较!”
    “哦......”朱太听了宋乞这话,这才明白了他的心思,不由闭口不言。
    待到比武完毕,众人各自散去。
    朱太这才领着十余人来到了宋乞家中,开口问道:”“宋大哥,我听闻溧阳、金坛二县在舜王殿下的支持下,已经焚毁了卖身契,又分得了田地,子子孙孙不再受人家的鸟气,何等潇洒!”
    “如今那鸟知县,一味护着城中大户,和他一个鼻孔出气。今日演武,宋大哥武艺出众,理当第一。”
    “结果却让一个没有本事的程子龙上来当什么鸟城守,想必我等在他们的心目中,何当万年为奴,世世为奴!”
    “宋大哥若忍得这口鸟气,就休怪兄弟们不讲义气,去投万黑九那厮!”
    “刚才人多,不便言之!”不意那宋乞闻言冷笑道,“如今大明将亡,天下将变,诸勋戚与国同休者,亦当休矣!”
    “如今舜王居南京,废天下之奴,此诚千载难逢之良机也!”
    “诸位兄弟若信得过某家,今晚就去各处联络,明天一早咱们就起兵!”
    “吾观彼辈城中兵马虽多,但一个个都孱弱如鸡,不济得事情。”
    “今不趁其孱弱,毁其家,灭其族,瓜分其田地,我辈焉能出了这口恶气!”
    宋乞此话一出,众人不由磨拳搓掌、兴奋不已,纷纷道:“众弟兄都听宋大哥的,你教我们向东,我们绝不向西,你让我们偷狗,我们绝不摸鸡!”
    于是,宋乞遂改名宋玉,携朱太一干人等联络各地奴仆一时俱起,相约尽歼其大中之族。
    黟县杨知县及县中大户猝不及防,难以抵挡,大半皆遭其毒手。
    及黟县已定,宋玉、朱太又遣人联络附近祁门、休宁、歙县等地起兵,遂占有大半个徽州府。
    宋玉遂自称总兵,朱太称副总兵,遥尊张顺为主。
    而于此同时,江苏之太仓、宝山,泉州之南安、安溪、永春、德化;福州之永福、闽清;江西之石城、瑞金、吉安等地亦先后起事,遥尊张顺,鼓吹“废奴籍,除苛捐,分田地”。
    一时间“废奴”的呼声充斥了各地,颇有星火燎原之势。
    “好,好得很!”本来前些日子还呈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的残明势力,一时间到处失火,到让张顺真正见识到什么叫“人民的力量”。
    先是大半个江南,群起而攻之,声讨张顺。
    随后,突然间起义四起,呈现出星火燎原之势。
    大喜大悲之间,实在是考验人的心脏。
    “殿下,殿下,此乃天意也!”王铎和钱谦益二人不由喜极而泣道。
    张顺固然有很大的把握和底气,能够稳坐钓鱼台。
    但是那王铎和钱谦益就不一样了,他们两人没有和张顺一起经历过风风雨雨,对张顺的能力没有直观的感受,故而这几日都焦躁不已。
    如今突然听到大半个江南处处失火,不由暗道侥幸。
    “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不意张顺摇了摇头道,“所谓‘天意’者,亦即民意也!”
    “人生于世,娘生爹养,岂有别耶?”
    “彼辈或迫于势,或窘于途,不得已而为奴,被人或畜之如牛马,或驱之若牲口,惨之至矣!”
    “大率天下,不平则鸣。天下岂有人世世为奴,而甘之如饴者乎?”
    “今主仆之间,已经势成水火。非彼趁我,乃我趁彼也!”
    “今我为舜王,聆其呼声,代天赦之,然后号令天下,谁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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