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父亲才让我们来啊。”虽然高老爷中了迷魂阵,毕竟不是真的迷糊了。让一个妾独自出门,他出去都要被人笑死了。他让叫上心姐等人不光是想着其他女儿也需要外出,更主要的是心姐的身份。有心姐在,那就不是一个妾上门了,虽然吴氏还是去了,但不过是照顾人员,类似于妈子、丫头。
    他也是这么同静姐说的,否则以静姐的脾气怎么也要闹一场的,就是这样她还有意见:“就算非去不可,也该有杨姨娘带我们,她算什么东西啊!喂,我说的你听到没有啊!”
    这话是对安姐说的,安姐有些无奈的摊摊手:“你知道我姨娘的脾气的,她向来不喜欢这种事。”
    “杨姨娘真是太好欺负了!”静姐恨铁不成钢,“你现在也不像过去那样敢作敢当了!”
    饶是安姐现在心境沉稳,听到这一句还是忍不住哂笑。不过她也知道静姐这话是没有恶意的,事实上自从张氏昏迷那天后,静姐对她们母女的态度就有所改变,想是因为那天杨氏替她出头了吧。
    说话间就到了司郎中的府上,礼部是一个清水衙门,司郎中也不像高老爷那么生财有道,所以虽然四十多了,全家人还挤在一个二进的小院里,安姐等人一过去,就被带到了后院的女眷处,那里已经有五六个妇人带着七八个女孩子在那里坐着了。
    “这不是高家的心姐吗?听说你娘病了,现下可好?”心姐是经常跟着张氏出来的,看到她立刻就有一个妇人站了起来,“静丫头也来了啊,几日不见,我看你是又高了些”
    “原来是赵家婶婶,我娘好了些,只是还不能出来。”心姐行了个礼开口。
    那位赵夫人的目光转向吴氏,今天吴氏既然是出来露脸的,那真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只见她穿了件橘黄色的菊纹上裳,下面是一条月白色百褶如意罗裙,戴着全副的头面,簪子和耳坠上都是明晃晃的东珠,这副装扮实在是太华丽了,赵夫人一时也弄不清她的身份,就犹疑道:“这个是……”
    心姐一怔,吴氏已上前行了礼:“赵家夫人好,我们家夫人身体有恙,几个姑娘年龄又小,我们家老爷就让我来带带她们,我娘家姓吴。”
    她这话一出,赵夫人还没反应过来,旁边已有人嗤的一声笑了起来:“原来是个妾!真是好没道理,现在做妾的也能这么出来了吗?”
    吴氏脸一红,她是想过自己的身份会有些不妥,也想过到了地方可能会受到冷遇,她以前也同张氏出来过两次,每次都被打发到其他妾氏那里,这次她也做好了这个准备,但她没想到有人竟会当着她的面活生生的打脸。要放在过去,她也就忍了,但这段时间她大权在握,好不风光,如何忍得下去,她向那边看去,就见刚才说话的是个年轻的妇人,看起来还不到二十,穿了件青色的棉褙子,虽是绸缎的,却不怎么光鲜,头上只有一个金簪,耳上也只挂了两个小小的珍珠耳环,顿时心下就有些看不起:“这位夫人贵姓?”
    “我姓什么又同你有什么关系?”
    吴氏强忍着气:“夫人这么说,置我高家与何地?难道夫人觉得不告诉我姓名,我就不知道夫人是谁了吗?”
    “真是笑话,你是谁?不过一个小小的妾,也能代表高家?高夫人我是见过的,真正的世家风范,我一向仰慕,你?”说着冷笑了一声,充满了鄙夷,吴氏再也忍不住了,“我虽然只是个妾,但现在出来也知道自己代表着高家的脸面,而夫人也许是正头娘子,可却不知道夫家的脸呢。”
    那人面色一整:“你说什么?”
    吴氏笑颜如花:“我说什么夫人听不明白吗?我还以为夫人学问多么高深呢,原来……还不如我这么一个妾啊。”
    说着捂着嘴笑了起来,那人盯着她不出声,旁边的司夫人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妾氏另有地方,李妈妈?还不快带这位姨娘下去?”
    旁边立刻就来了个妈子,吴氏的脸涨的通红,可她就是一个妾,再不心甘也只有转身跟过去。她一出去,其他人都长出了口气,司夫人连忙活络气氛,又是招呼人上茶,又是与人说话,刚才的那点波折终于算是掩过去了,就是心姐等人呆的有些尴尬,好在那个赵夫人是个厚道的,把心姐等人拉到了她那边:“这是我家的那个,单名一个怡字,早先都是在老家跟着她奶奶,前两个月才过来,今年九岁,大概和你们的年龄都差不多。”
    怡姐是个小圆脸,容貌并不怎么出色,但一看就是个活泼外向的小姑娘,很快就与静姐打成了一片,两人在那边嘀嘀咕咕个不停,安姐听了一会儿,见只是些吃食服装,也不是太感兴趣,就把注意力转到了其他人身上,此时屋里又来了三个妇人,其中有一个也认识心姐,把她叫了过去,因为离的远,安姐也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就又向旁边看去,然后就见刚才那个年轻的妇人坐在那里同别人说话,另外两人装扮都比她华丽,年龄也比她要大一些,可面对她的时候却没有丝毫托大,隐隐的,还仿佛带了几分恭维。
    “听说卫家的三姑娘入了南安王妃的眼,这段日子都招进府里两次呢。”安姐正四处看着,突然就听到这么一个声音,她立刻回过头,就见不知什么时候,赵夫人身边又坐了一个矮胖的妇人,只见她浓眉大眼,面色红润,就算胖了些,也还是能说的上是个美人的。
    “卫三姑娘,我记得单名一个璃字吧。”赵夫人想了想道。
    “就是她,不是我说嘴,这姑娘看起来也不怎么出奇,也不知是怎么入了南安王妃的眼的,这下不知道有什么造化呢。”
    “还能有什么造化?莫非还能成为世子妃吗?”又一个妇人开口。
    “这可难说,再怎么说也是燕王偏支,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家世的,而且卫老爷现在也官拜四品了吧?再升升,虽然门第还差点,却也不是不能了呢!”
    “我看你真是个心宽的,再升升,那就是三品大员了,满京城才有几个?而且那位三姑娘今年已经十一二了吧,就这几年卫老爷还能连跳三级?我看啊,这不见得是什么造化呢!”
    这话一出就有些冷场,赵夫人连忙道:“听说今天请的是胡家班,很有几场好看的戏呢。”
    于是众人的话题又转到了戏上,安姐也收回了注意力,低头沉思。那卫三姑娘她没见过,对她也不感兴趣,可是,她的事情是不是同她也有关系?她可没忘了郑妈妈之所以对她严加管教,就是因为那天的事。但那南安王妃到底是想干什么呢?如果按照这几个妇人的话来说,是给儿子张罗妾氏,可就是一个妾需要这么大的动静吗?还要从官家小姐里面找?
    这段日子,她已经慢慢的从郑妈妈那里打听出来,这里的确是明朝,不过却不是她记忆里的那个明朝。这里有朱重八,有洪武大帝,但是却没有燕王朱棣,或者说是有,但他却不是燕王,也没有靖难。明朝从朱元璋那里有了变化,顺着朱标到朱允炆,然后就完全不一样了。现在的年号是永宣,当朝的是惠帝朱允炆的嫡长子,即位八年,据说也是非常圣明的。
    明朝的藩王是厉害的,历史上几次造反。弄的后来清朝吸取教训,把阿哥们都圈在了京里。而这里却仿佛结合了两者。藩王们是平时在京,出事就藩。安姐第一次听到很是目瞪口呆了一番,出事?出什么事?估计一般的杀人放火不算什么事,朝廷派的有官员,这种事正是他们的专场。这要藩王过去的应该就是造反叛乱或者侵犯之类的,可这不是把藩王们往火坑里推吗?
    哦,平时就在京里遛鸟斗狗听曲喝茶,突然说军情火急要去前线,那藩王知道下面的士兵是什么情况吗?知道将领是谁吗?知道自家有多少武器多少弹药吗?不是YY,明朝是真有弹药的,没见洪武大炮就在城头上放着吗?
    什么都不知道,难道就凭藩王的个人勇武去退敌吗?这是活生生的坑王好吗?好在指定这条规矩的洪武大帝脑子还没抽,藩王就藩有点类似于皇帝亲征,你说除了那些马上得天下的帝王外,有几个皇帝是真·会打仗的?他出来除了声势浩大外,更多的是象征意义,让下面的士兵们觉得陛下与我们同在,从而更加勇猛。这番外也差不多一个性质,王爷都过来了,哥们儿们冲吧!
    这就是安姐了解到的所有关于王爷、南安王府的事情,那个圈子毕竟离她太远,就算她此时听到赵夫人的谈话,也还是分析不出南安王妃的企图。
    就在这个时候司家的人过来请她们去就席,过后就是看戏,心姐等人毕竟没有正式的大人带着,看了两出戏就提出了告辞。走出门的时候静姐欢欢喜喜,她今天是真认识了一个朋友,怡姐与她脾气相投,很是说的来。心姐感觉也不错,几个同张氏交好的都表示了关心慰问,对她们也颇为照顾。安姐听到点八卦,觉得也算有收获,只有舒姐,她来的时候信心满满,特意好生打扮了一番,穿着正红洒金棉褙子,梳着坠马髻,从铜镜里看自己都觉得满意,可出门的时候不仅一向对她眼红的安姐没什么表示也就罢了,来到这外面,也没有人多问一句!明明她穿的比心姐更好,装扮的比静姐更美丽,而且不是她自夸,满屋子比她更漂亮的姑娘真不多,可那些老夫人、夫人们就像集体瞎了眼,没一个多问的,就算她跟在心姐、静姐旁边向那些人请安,她们也就是点点头,然后随手给个荷包之类的见面礼。
    “别嘟着嘴了,咱们是第一次出来,也不认识什么人,以后就好了。”比起女儿,吴氏心情还不错,虽然开始有点不愉快,但到了姨娘那屋里她却真成了焦点,她挑着对方夫家的官职也交了两个朋友。
    “姨娘……”舒姐正准备说什么,突然就感觉一股大力,她一个晃荡就要往外栽,亏得吴氏在后面拉了她一把。
    “公子……少爷……老爷!饶命啊!”外面传来一阵哭喊,然后就是一个凌厉的声音,“呸,饶什么命!你们不是做赌局的吗?本公子就和你们赌一把!就赌你的脚趾头有几根!”
    这声音有些耳熟,另一辆车里的安姐掀开了窗帘,就见一个穿着大红金丝棉袍的少年站在那里,只见他唇红齿白,面如冠玉,端的英俊,正是南安王府的那个二公子!
    ☆、第二十八章
    第二十八章
    安姐此时很有些愕然,这家伙是属曹操的吗?才听到过和他有关的字眼他就跳出来了,端的是好速度啊!
    “咦,这不是南安王府的二公子?”静姐也从那边掀开了布帘,声音中充满了惊喜,喜的成分还更大些。虽然二公子的表现二缺了点,可他真是长了副好容貌,再加上身份尊贵,虽然只是一面之缘静姐对他也充满了好感。
    安姐沉默的放下了布帘,静姐道:“你怎么不看了?”
    “没什么好看的。”
    “哼,装模作样。”静姐说着,反而把帘子掀的更开了些,一阵冷风吹来,旁边的心姐打了个哆嗦,“你要看就看,掀这么大干什么?这车怎么不走了?”
    “我看是因为那两个人挡着了路。”她这话明显偏颇,此时虽然围上了人,可大家更多的是看拿着刀威风凛凛的二公子的,对那两个虽然身穿绸衣,可此时已经狼狈不堪的男子并不是很在意,不过也有人发出议论,“这不是阡儿胡同的关老六和张大吗?怎么这么狼狈?”
    “好像是啊,一向只见他们欺负别人的,怎么今天落到这个田地?”
    “那个少年是谁?”
    “倒是有些眼熟啊……”
    ……一阵议论,而那边二公子已经提起了关老六的领子,“你没听到我说的吗?你有几根脚趾头?”
    关老六勉强挤出一丝笑:“公子说笑了,小的、小的自然是有十根脚趾头的。”
    “多少?”他一抬眼,异常轻柔的问,关老六却一阵哆嗦,“一般人有多少小的就有多少。”
    “这么说你同别人一样了?”
    “是、是的。”
    “但我要说你和别人不一样。”他说着,一刀就砍了下去,献血四溅,关老六发出杀猪般的惨叫,周围的人也被吓住了,他们虽然是见多识广的京城人士,没事也在菜市口看个砍人什么的,但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血淋淋的事情还是很难看到的。顿时,周围就传来了或兴奋或惊讶或惶恐的叫声,本来看的起劲儿的静姐也呆住了,她哆嗦的放下帘子,身体不受控制的哆嗦起来。
    她不看了,安姐倒掀开了帘子,这时候二公子已经放开了关老六,转而提起了张大,这张大倒是有几分浑气,眼见是逃不过了,也硬了起来:“公子到底要怎么地?”
    “你们不是开赌局的吗?我就是要同你们赌一把。”
    张大露出一丝苦笑:“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设局得罪了公子。公子的赌金我们愿意双倍,不,三倍奉还,还望公子手下留情。我知道公子出身富贵不是我们能攀附的,但公子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到时候我们自不会忘了公子今日的恩德。”
    这话说的人物,人群里已经有人暗暗点头了,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公子又有金子又有面子已经够可以了,何况关老六那边都晕了,也不知道那脚怎么样了。
    可那二公子却摇了摇头:“愿赌服输,那些钱我既然输了也就输了,我现在只是想再和你们赌一把。”
    张大闭上了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好吧,那小的有九根脚趾头。”
    二公子放开他,他自动的脱了鞋袜,大家就见他那两个脚虽有些平板,指头却是一个都不少的,就在众人惊异的时候,他抬起头:“还要借公子的刀一用。”
    二公子看了他片刻,攸的一笑:“你既然有这个觉悟,那就让我帮你动手吧。”
    他说着举起了刀,那张大却突地从地上跳起,兔子似的向他撞来:“妈的老子和你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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