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我算着他们就该有孩子了,果然被我算对了,哼,以为我被关在这里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就算我不知道,也能想到!你那是什么表情,以为我会害高氏吗?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是,我是对高氏下过手,但那是为了什么?是为了礼!是为了这世道的康平!纳儿,你想想如果这天下嫡庶不分,会成什么样?那会大乱的!这一点你一定要明白,我不是在为我自己坚持,也不是在为你坚持,我是在为这个世道坚持!”
    “母妃!”朱纳痛苦的别过脸,“你不要再说了,我的身体根本就不适合做一名王爷!”
    “是不适合,但那又如何,你是嫡长子,就要做,哪怕是死,也要做!”南安王妃看着他,“你如果是我陈文君的儿子,就应该坚持!如果你父王给你不公正的待遇,你就应该抗争!这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责任!高氏不是有孕了吗?如果她生下的是个男孩,你就要求过继到你的名下,这样,你就有了嫡子。”
    “母妃!”
    “你听我说,你父王偏心,一直想着宠妾灭妻,可笑那个妾死了多少年了,他还宠着那个妾生的孩子,想着把王位传给他。但这不合规矩,所以就算他再想也没有办法直接这么做,所以他就一直陷害我,一直陷害我,这样我犯了错就会连累你。我过去想岔了,非要你自己的孩子,其实也不一定是这样的,你完全可以过继一个。当然过继别人的也行,但你父王可能还会有想法,可老二的就不一样了,他会想那到底是老二的孩子,就愿意把王位传给你了,起码,也愿意立你为世子了。”
    “母妃,你、你不要说了!”朱纳看了眼周围的人。南安王妃虽然被圈禁了,但该有的体面,南安王还是给了她应有的体面,大丫头小丫头妈子甚至宦官。可这些人说是服侍她的,其实也是监视她的,过去她身边的都是自己的心腹,现在却几乎换了个遍。在没事的时候这些人当然不敢无礼,可她刚才说的那些一定会传到南安王耳里!
    他是绝对没有这个心思的,可是他的父王听到了会如何?他这样的身体,参加不了科举,又没有别的特长,离了王府那真是养活自己都困难,当然,南安王不会赶他走,可却会怀疑他,甚至可能影响到将来给他的请封!他知道自己不用想王爷的位置了,可如果南安王愿意的话,却还是有可能为他请封一等郡王的,虽然只是个郡王,但如果是一等的话也足够他生活了。
    这么想着他又觉得自己很可鄙,只有虚弱的道:“母妃,这、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再说了。我绝对不会这么做的,那是二弟的嫡长子啊!”
    “他一个庶子有什么嫡长子?好,如果长子不好过继的话那就次子,如果高氏身体好的话,总会生下几个的,你总能要来一个自己的孩子的!”南安王妃瞪着眼,几乎是半吼的道,“你要知道,你是陈吉晨的外孙!他老人家当年为此受尽酷刑,现在不过是让你抱养一个孩子你就不敢了吗?”
    “不是这样的,母妃。不是这样的……”朱纳连连后退,不知道要怎么说。他知道南安王妃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否则南安王也不会允许他探望,可过去不管怎么样他们还能进行正常的对话,而这一次他的母妃彻底陷入了自己的世界。
    “那是怎么样?是怎么样!”
    “母妃,我、我下次再来看你。”朱纳说着落荒而逃,身后,是南安王妃砸碎了花瓶的声音。
    朱纳几乎是狼狈的回到自己的院里的,卫氏见了关切的走过来:“大公子这是怎么了?”
    朱纳没有说话,只是要了一杯茶,待换了衣服,又擦了手脸他才算回过神,看着卫氏,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走的有些慌了。”
    卫氏当然知道她说的不是实话,也不去戳破,只是一笑:“我还以为大公子碰上了美丽呢。”
    朱纳摇摇头:“逛园子的时候倒是碰上了弟妹。”
    卫氏照自己的脸上轻轻拍了一下:“看我这嘴,让别人知道了必是会误会的。”
    朱纳反应了过来连忙道:“倒是我说错话了。对了,这段时间你同弟妹来往的多些,你觉得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卫氏有些疑惑的看向他,朱纳喝了口茶有些掩饰的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
    “二少夫人……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卫氏犹豫了一下,慢慢的开口。
    “怎么说?”
    “我没同大公子说,我一开始帮着理家的时候,有几个人不是太服气,都是府里的老人,说起来比我的体面还大。对我的话,当然不怎么听,我做起事来处处受限制。”
    “是吗,怎么不对我说?”
    “我是不好意思,怕大公子嫌我没本事。”卫氏一笑,柔声道。心中则暗暗叹了口气,她同朱纳说什么?那时候朱纳自己病的要死不活的,南安王妃又成了那个样,也亏得朱纳还是嫡长子,府里人不敢太过了,可就算这样,各处的怠慢也显现了出来。她本以为自己帮着管家的话能有所好转,谁知那些人竟明着对付她起来。
    那时候她真有些暗无天日的感觉,有心想给大房这边长脸,可无论身份立场都没人卖帐,事情报到安姐那里自然更没脸。她还记得那时候安姐反应还严重,她本以为有一顿苦头吃,谁知安姐却把她叫去躺在床上问了情况,之后查明她说的是实话后,就把她连同那几个老人都叫了过去,一开始她以为安姐最多说说那几个老人,谁知道安姐直接就让开打了——按情节的轻重,直接十到二十个板子,那几个老人也是没想到,也是各种吆喝,有一个疲惫惯的甚至高呼二夫人难道就不知为肚里的孩子积德吗?
    那话真听的她心惊胆战,谁知道安姐竟是一笑:“我打你是你犯了错,你不服自可申辩,若是你在理,我也愿意道歉。但,我不是你的主子?我肚里的孩子不是你的主子?你这么说自己的主子,就又是错!再加十板!”
    三十板打下去,那人直接被拖下去发卖了,也不知是死是活,她当时都有些头晕,那有着身孕的安姐却不在乎,过后还安抚了她几句,自那以后,她做事情就再没有阻碍。
    她把这事说了,最后道:“若不犯规矩,二少夫人是个挺和善的,若犯了规矩……二少夫人也不会讲什么情面。”
    “是吗?”朱纳握着茶杯,仿佛是在给卫氏说,也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想就是这样,我想就是这样。”
    这样他就死心了,虽然他本来也没什么想法,可这样一来,他就彻底没什么念头了。卫氏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早先她是有些不服气安姐的,她想安姐不过是命好才能做正妻……其实本来那个位置应该是她的,但现在,她也没什么好不服气的了,若是安姐,必不会那么乖乖的就喝下那碗药吧!
    ☆、第203章
    第七十二章
    陈太医很仔细的给安姐请脉,虽然朱抵早先嫌他不吉利,可这事就和现代的医院一样——哪个医院没死过人啊!同样,再好的太医,也只能治病不能救命,那种完全吉利的,只有没单独出过诊的小学徒,所以最后朱抵还是有些纠结的,不情愿的选择了陈太医。他不知道,其实陈太医听到这个任命更纠结,更不情愿——他才在南安王府住了大半年,这才歇几天啊!
    好在安姐倒不要求他住家里,只是让他过个三五天就来请一次脉。相处一段日子下来,陈太医深深觉得,同是伺候南安王府的儿媳妇,这后一个显然比前一个更好打交道,当然,早先那个看起来也是个脾气好的,只是……
    他微微一走神,连忙收回思绪,又重新感受了一下,然后才收回手:“从脉象上来看,胎儿同二少夫人都很好。药是不用吃的,平时饮食上仔细些也就是了。当然,二少夫人这个月份了,过去一些不能吃的,现在也可以稍微尝尝,只是不要过了。”
    “陈太医,我们家夫人不用补补吗?这也太瘦了吧?”旁边的夏妈妈开口。自来到南安王府后她就像隐了形,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是安姐带过来的妈妈,有体面,但平时真还不怎么显眼,直到这次安姐有孕。杨氏早先把她陪嫁过来,看重的就是她孩子生的多,有福气有经验,安姐虽然觉得福气之说有些飘渺,经验还是比较看重的——在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也只能凭经验。
    夏妈妈也知道自己的优势在哪里,所以看安姐的肚子比看自己儿媳妇的都要重,眼见她已经五六个月还不怎么长肉,就心急,深怕她缺了什么。
    陈太医看了一眼旁边的安姐,沉吟道:“这位妈妈,二少夫人虽然不胖,身体却好,却是不用补的。”
    “可是……”
    “有人是长自己,有人是长孩子。二少夫人这种显然是长孩子的,若是再补,将来生产可能就难了。”夏妈妈本还有些不服气,听他这么说也不敢多嘴了,安姐笑着让人拿了赏封给陈太医。
    待他走后,夏妈妈才又嘟囔道:“我就怕姐儿将来生的时候没力气。”
    “有没有力气同胖不胖可没太大关系。”安姐微微一笑,看向窗外。虽然她在现代没怀过孕,但也知道只要营养足够,孩子发育良好,其实是不用进补的,不过此时人就是这种观念,也不能说错。比如现代坐月子,可以洗头洗澡剪指甲,在古代却都是忌讳,也不能说古代不对,因为条件达不到。现代有各种取暖设施,门窗紧闭,热水恒温,不见一丝凉风,自然可以。而在这古代,一般人家又怎么能达到这种程度?而富贵名门,又哪敢让人随便试验?
    夏妈妈想让她胖点不能说错,不过她本身就营养充足,也实在不用往自己肚里孟塞了,而且在她看来,她现在已经很能吃了,脸都快吃圆了,再胖下去,以后可要费不少劲儿。
    她这么想着,摸上自己的肚子,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她的抚摸,肚里的孩子突然一动,她不由自主的露出了微笑。一开始她对于自己怀孕真没什么感觉——除了难受,就是难受,那种难受不是不能忍受,可却令人暴躁,再看朱抵,都有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她这么难受,他还能这么活蹦乱跳的,两个人的孩子,凭什么只是她受罪?所以那一阵子她真没少折腾朱抵,好在朱二公子脸皮够厚,功夫也够高深,不管她是冷脸,还是捏掐都接了下来,现在想想,她当时也真够作的。
    这天朱抵回来,她忍不住就问了这事,朱二一怔:“什么?”
    “你今天是怎么了,好像有点心事。”
    “也不算是心事了,妹妹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安姐看了他一眼,再次重复了早先的话,朱二眨眨眼:“什么叫作?”
    “……你不觉得我太能折腾你了?”
    朱抵看了安姐一眼,抓抓头,安姐冷哼了一声:“看来是有了。”
    “不不不,妹妹身体不舒服,心中自然烦躁,嗯,掐我也是应该的。”
    “你真这么想的?”
    “真的。”
    “那把手伸出来,让我再掐一下。”
    朱抵脸一跨,却还是伸出了手,安姐噗嗤一声笑了,不过这么笑着,她却还是抓住了朱抵的手,咬了一口。这一口不轻不重,并没有出血,却活生生的有了几个牙印。对朱抵来说,这一下也说不上痛,只是有些愕然。安姐说掐他还能理解,但这咬又是为什么?总不会是想吃肉了吧?安姐也没有解释,只是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她现在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作女,其实是被宠出来的。
    她从来不作,因为没有对象可作。她的父母没有,她那个前男友……也没有。她还记得有一次她出差回来,火车到站已经是半夜,那一天风还很大,原本车站外很多的出租车那天不知什么原因也没有了,她拖着行李走了半条街才打上车。后来同闺蜜说这事,闺蜜立刻道:“你傻啊,某某没去接你?”
    “没有让他接过啊,何况那么晚了。”
    “就是那么晚了才让他接的啊,否则男朋友是用来做什么的?你家那个某某也太过分了!”
    她没有答话,她当时并不觉得前男友有什么过分的,她没有叫,他当然没想到来接,可现在想想,若换成朱抵,不用她开口,也会来接的吧。想到这里,她又忍不住笑了。若换成朱抵,她大概也会很理直气壮的要求他来接。
    “妹妹……嗯,我同你说件事。”
    安姐点点头,没有说话,现在的感觉太好,她有些不太想开口。她过去想到那个前男友总是会有些纠结,不是还爱,而是放不下——因为付出的太多,考虑的太多,所以总觉得委屈,总想不通原因。而现在再想,不过只是感叹了。早先的纠结也都一一自动化开,说到底,也不过就是不够爱。
    他不够爱她,而她,大概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爱他。
    “第二次演习……大概快开始了。”朱抵说的有些艰难,早先他是很盼望这次演习的,但在知道安姐有孕后他就不再那么期待了,毕竟一开始演习,他就要离开。上次在狮林,来回还用去了五天,这次要是再远点,天数显然会更多。这期间安姐怎么办?虽然那个老巫婆已经被关了起来,可谁知道她会不会贼心不死的又出什么幺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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