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骄手持一个大盾,站在李承乾的右侧,看着眼前安静无比的芦苇荡,转过头来说:“殿下,我们按照您的吩咐,并没有封锁讨伐水贼的消息,只是封锁了燃烧瓶和火药武器的消息。您应该知道,水贼一直困居在芦苇荡里,是不可能长久生活的。无论如何,他们都要跟岸上保持交流,来往在港边的船,其中必定掺杂了水贼的身影啊。兵马未出而先打草惊蛇,是不是不太好?”
    坐在钉死在甲板上的椅子上,边品着茶,李承乾边说:“没有必要过于警惕他们,孤问过,之前你组织过几次人手试图进攻芦苇荡,可是都失败了,没错吧。”
    “殿下说的没错,是末将给汴州,给大唐丢脸了!”
    白玉骄虽然觉得丢脸,但还是不得不点了点头。关于芦苇荡里水贼的具体数目,事实上也是在几次试探中探知的。当初他带着少量的亲卫试图进芦苇荡探查情况,结果船都被人家弄沉的事情,已经是水贼中耳熟能详的笑话了。不过好在汴州百姓还比较靠谱,并没有对他落井下石的。否则,就算是一州都督,他也要羞愧的伏剑自杀。
    “既然你在水贼面前输了几次,这一次就算纠集了这么多的兵力,估计他们还是有恃无恐。骄傲自大的心态,总是会导致各种疏漏,引发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
    李承乾的话还没说完,船舷的士兵就紧张起来,就在前方水面上,忽然浮起了一个赤膊的汉子,看他周围河水变得殷红,就知道多半是完了。
    几个持弓的府兵才要射箭,就被身边的老兵抽了一巴掌。很明显,这片平淌的河水之下,并不想看上去的那么平静。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短短的一会儿功夫,河面上就“浮起”了二十多具尸体,都是被人一刺捅在咽喉、心脏等要害部位,瞬间毙命的。
    船舷上的士兵们,手忙脚乱的打捞着尸体,显然,这些死掉的都是水贼,之前他们的舟船莫名其妙的沉掉,多半就是他们在水下搞的鬼。
    太子的座舟,自然是不用打捞尸体的。不过当一只手破水而出,抓在登船板上的时候,还是把士兵吓了一跳,询问清楚以后才准许这个水鬼一样的人上船。
    上船的是刘莽,这家伙别看壮的像一头熊,事实上除了力气大以外,也足够灵活。窜天猴的身材看起来适合游泳,却偏偏比不过他。
    浑身沾满了烂水草的刘莽味道格外的冲,吐掉嘴里叼着的苇杆,单膝跪倒在甲板上禀报道:“殿下,水下的水贼应该肃清了,没被发现的,估计也难逃一死,这一带水草繁茂,很容易被缠住,攻坚队的兄弟都损失了两个,水贼就更没多少机会了。”
    李承乾点点头,挥手让刘莽下去。既然攻坚队的老队员都出现了伤亡,就算水底下还有那么三五个幸运儿,也不应该继续追杀了。在他心目中,亲率队员的价值可没办法估量。
    眼睁睁的看着河面上出现一个个光着膀子的身影,径自上了离自己最近的船,白玉骄惊讶的指着亲率队员问:“殿下,这是亲率?亲率不都是长安周边的人嘛,怎么水性比末将见到最厉害的船夫还厉害?”
    李承乾淡然道:“亲率驻扎的地方就在渭水附近,平日里除了正常的训练以外,孤还要求他们训练水性。不管怎么说亲率都是孤的亲兵,必须得上山下水样样精通啊。”
    白玉骄拱拱手表示钦佩,但心里还是忍不住的吐槽,估计,现在就连皇帝的玄甲军,都未必比得上太子亲率了。富人家的练兵方法,除了让人羡慕以外,没什么好说的了。
    船离芦苇荡越来越近,隔着很远,都能看到最近的泥地里隐隐绰绰的人影。
    放下茶杯,李承乾对着白玉骄点下了头。下一刻,战船周围就竖起了木盾,将船严严实实的保护起来,而盾牌间隙中,有全副武装的军士射箭还击。
    一支来自芦苇荡的箭矢磕在木盾上,无力的掉落在甲板上,把盾牌交给亲卫,白玉骄捡起箭矢拿到太子的面前说:“殿下,这就是他们用的弓箭,都是土弓箭,最多也就射杀野物,对厚重的木盾都无能为力,就更不要说铠甲了。”
    “小心无大过啊,咱们不急着上岸,按照窜天猴他们画的图纸来看,芦苇荡看似被芦苇覆盖着,事实上好多地方都有水道,分割出了好多的陆地。咱们只要借助这些水道,就能逐步缩小包围圈。”
    正谈话间,来自芦苇荡的箭矢不知不觉间少了很多,直至没有。一直到箭矢消失了好长时间以后,盾阵才解除。而此时,最前面的一片芦苇荡里,已经没人了。
    “放燃烧瓶,咱们逐渐往内收缩的过程中,孤不希望视线以内,有任何可以让人隐藏的地方。”
    不等白玉骄领命,一边的窜天猴就扬起了手里的旗子,只是换颜色并挥动几下,各船上分散的亲率队员们,就开始各自拿着旗子交流。最终,只有十几个燃烧瓶,被扔进了芦苇荡。
    燃烧瓶这种东西,在有易燃物的时候,才能真正展现出威力来。
    如今天气转凉,已经有一些芦苇开始枯黄,而就算不枯黄,点燃的燃烧瓶,也会把它烘干并引燃。
    亲眼看到芦苇荡燃烧起来,特别是水面上都有一些火苗蔓延开来后,白玉骄激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汴州也分发过火药武器和燃烧瓶,但是他们也是跟郑州一样,是在空地上做实验演示的。如今用于实战,顿时发现燃烧瓶的威力真的不一般。
    同样燃烧起来的,还有其余的三个方向,芦苇荡的范围虽然大,但是在持续的火焰侵蚀下,还是逐渐缩小着。
    一阵风吹过,下风面的将士们赶紧把口罩戴上,船帆也降下来。升起浸透了水的船帆。这些都是出发前做的准备,如果说之前还不了解太子为何吩咐这些,当士兵们看到芦苇荡里几个水贼痛苦的咳嗽着,从藏身的泥坑里爬出来,被箭矢射倒,芦苇荡里隐藏着的船也被点燃后,只好努力的回忆太子的吩咐,争取全部照做。
    眼看着包围了芦苇荡的船只都整齐划一的照令而行,白玉骄苦恼的挠了挠头。当初兵部给各地下发府兵训练方案的时候,一同下发了关于旗语的文书,只是,他看了一遍以后觉得这就是无病呻吟,作战的时候,哪有用得到这东西的时候?就算他是都督,率兵出战的时候,一般也会在最前列,命令的传递有传令兵就好,犯得上用这东西?一旦命令传错,后果不堪设想,哪有口头传命来得痛快?
    至于真正的大规模作战,旗语就更鸡肋了,两支军队之间彼此都看不到,如何传递消息?
    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把他的脸给打的啪啪响。包围芦苇荡的作战,规模不大不小,而且因为是水上作战,正是传令兵没法奔跑传命的环境。眼睁睁的看着主船的命令呈环形快速的传递到所有船上,白玉骄就羞臊不已。据他所知,太子如今才不过十六岁,可是跟他这个中年人比起来,反而更有名将的风范。
    船不靠岸,而是借着被水贼清理的格外宽阔的水道,缓缓的朝内部逼近。刚刚最外围的一轮箭矢,差不多清空了水贼们的库存,以至于船队再次逼近下一片芦苇荡,只有稀疏的箭矢从内射了出来。
    因为船进了水道,不像在宽阔的河面上一般平稳,李承乾干脆站了起来,茶杯也丢到了一边。见状,白玉骄只好也挪动脚步,把护卫在太子身边。
    明明是一州都督,可是白玉骄只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看热闹的,除了举着盾牌保卫太子以外,什么事儿都用不着他管。正盘算着回头跟相邻军州的都督誊抄一份旗语的文书,好好研究研究这个东西的时候,却冷不防的被窜天猴一巴掌按下了脑袋。
    下一刻,一支箭矢飞过,射在了船上,白玉骄回首的时候,箭尾仍旧震动不停。
    手持盾牌的军士立刻汇集起来,牢牢的将船头包围,不留一丝缝隙。
    “哦豁,正经的四石弓,正经的箭矢,这一箭要是射在你的脑袋上,啧啧,孤就能给你上香了。”
    走过去,费劲的拔下箭矢,李承乾看着脑门冒汗的白玉骄,顿时笑了起来。
    周围所有船上,光膀子的不是一个两个,而论及身份,毫无疑问是他这个太子最尊贵,可是箭矢却愣是朝着白玉骄射了过来。究其原因,也只能是白玉骄那一身骚包的明光铠了。
    看了看窜天猴还没升级换代的铠甲,再看看自己身上“怀旧”风格的铠甲,李承乾想要大笑,但是考虑到白玉骄的面子,只好忍住。
    什么“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啊,这样的场景只会出现在战场的大后方,在战场上谁不都是怎么厚实怎么穿?怎么低调怎么穿?至于一些白衣白甲装扮的家伙,其实都是立功心切,求着敌人针对自己好展现自我的。
    一支箭射出来以后,芦苇荡里就没了动静,加上船前进了不少,如今已经没办法预测射箭人的方位。不过,也用不着将方位精确到多少,只要知道大致的方向就行了。
    箭杆指向右手边,窜天猴嘿嘿一笑,从自己的箭囊里抽出三支烟雾箭,一起射了出去。
    下一刻,周围只要看到烟雾信号的,纷纷将手里的火药武器倾泻而出。
    轰鸣声,不断的响起,沉静的芦苇荡,就像后世过节一般的热闹了起来。
    一番轰炸,用不着燃烧瓶登场,大片的芦苇荡就变得面目全非。自家主子差点殒命,家将自然要豁出性命。用不着有人吩咐,白玉骄的家将们就跳下船,踩着混浊的泥水就上了岸。没过多久,就从倒下的芦苇里找出了三个已经一命呜呼的水贼,还有三副前隋制式的弓箭。
    看着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烂泥坑和硝烟的泥地,白玉骄感慨道:“这哪里是交战,分明是围剿啊。在火药武器的威力面前,水贼的悍勇,没有一丝的用武之地。”
    拍了一下白玉骄的铠甲,李承乾道:“孤的想法是能少死一个就少死一个,既然咱们能用武器获得胜利,干嘛傻乎乎的拿命去填?再说,水贼有罪,也不至于全部干掉,都是生产力啊,哪怕打入奴籍,也能对大唐做出贡献,死掉了,那可就是真的浪费生命了。”
    刚说完,最里侧的芦苇荡里忽然杀出了几艘船,陆地上的芦苇里也钻出好多人,水贼们双手握着鱼叉之类的武器,大吼着,颇有几分气势。
    不过这样的气势,吓唬吓唬商贾还行,府兵要是被吓住,简直是开玩笑。用不着下达命令,顶在最前面的军船毫不犹豫的迎面而上,后方船上的将士也放下踏板,上岸迎战。
    知道白玉骄的心思,地方的府兵,一直以来都很少得到上战场的机会,如今好不容易有机会,历练历练是最好的。正因为如此,李承乾也就没有下令使用火药武器。
    战况惨烈至极,狭窄的河道上,凌乱的芦苇荡里,不时的有人惨叫着倒地,不过,倒地的大多是水贼的一方。不管是在军事素质上,还是装备上,水贼一方都没办法跟府兵相比较。更何况,亲率的士兵也分散参与了其中。对他们而言,这样的战场简直是小意思,完全能够在自保的前提下,也照顾着点年轻的府兵。
    眼见好多倒地惨嚎、失去战斗力的水贼无人补刀,李承乾只好下了一个不留活口的命令。
    这些敢于动手的水贼,留着也会是害群之马。再说与其让他们惨叫着等死,还不如给个痛快。对于自己国家的人,哪怕是水贼,讲讲仁义什么的也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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