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尚客气道:“原来是沈四小姐,这孩子连我都听说过,必然是个好的。”这话倒也不是瞎说,沈沅珍在建康的确是颇有名气,因为她顶着一张好脸。虽说她别的方面不怎么样,但是有那样的出身,又有这样的颜色,“兰陵沈氏最漂亮的小姐”这个名头就足够叫人记住她了。
    谢尚道:“不过这件事我还做不了主,须得禀明了我的父亲,由他亲自过目定夺才是。”
    庾征道:“这是自然,我也是想起来随便说一嘴,还没有和我妹妹妹夫商量过,也须得他们点头这件事才能有所眉目。”这么说不过是摆个架子,女方脸面上好看一点儿而已。
    要不然女方主动提出议亲,像是找不着婆家似的,多掉份儿啊。所以一般这种事,都是双方相互探听虚实,待双方都有那个意向了,再由男方请了媒人出面提亲,也是给足女方面子的意思。
    谢尚喝得微醺回到家里,先和自己的夫人朱氏提起了这件事。朱氏为了谢纯的婚事操了无数的心思,听说对方是兰陵沈氏的嫡女,又是样貌出众的,就先动了心思。
    那时候大家族的儿媳妇,不说娶个国色天香的回来,模样也总要过得去的才成,要不然实在拿不出手,就要丢婆家的脸面了。朱氏就商量丈夫说:“能不能先瞒着纯儿,咱们先探探这姑娘的底儿,免得让他知道了,又莫名其妙给搅合黄了。”谢纯这样的事干了不是一回两回了,这一年来尤其是变本加厉,一和他提亲事的事儿,他就急,也不知道犯了哪门子的邪性!
    “也好!”谢尚想想也就同意了。
    夫妻俩本想瞒着谢纯,哪知道他神通广大,耳目众多,很快就知道这件事。
    谢纯最近心气正不顺。此前他花了不少心思,组织了一次野外骑马踏青的活动,本来是想着要邀请沈沅钰参加的,结果沈沅钰以母亲生病需要照顾为由,毫不客气地给拒绝了。
    出门踏青的那天,谢纯的脸色黑得像是黑锅底似的。偏偏新安公主不知道从哪得到了消息,不请自来,粘着谢纯差点儿把他给烦死,他正琢磨着找个机会去沈府里质问沈沅钰一番呢,结果听到父亲母亲要和沈家议亲的消息,人选还是那个讨人厌的沈沅珍。
    谢纯当时就有点暴走了。
    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进了父亲的书房:“听说您打算和兰陵沈氏议亲,让儿子娶四小姐沈沅珍为妻?”
    “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儿,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谢尚对这个儿子十分头痛。他是绝顶的聪明,也是绝顶的能闯祸,脾气上来了,什么事儿都能干的出来。因此虽然他是爹,谢纯是儿子,可是父子俩每回交手,胜利的往往都是谢纯。
    倒像是反过来了,他是儿子,而谢纯是老子。
    谢纯冷哼了一声:“我奉劝您,不必多此一举,沈沅珍这样蛇蝎心肠的女人,我是绝不会娶她的!”
    谢尚听得一愣:“你说什么?你就是不想娶沈家四小姐,也没有必要坏了人家闺阁女儿的闺誉!”
    谢纯道:“儿子还没有无聊到诋毁一个闺阁女子的地步。”就一五一十把老太君寿宴上,沈沅珍如何同湖阳郡主一同陷害沈沅钰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尚听得目瞪口呆,家族内部的夺嫡之争并不罕见,就是谢家也有这样的事情存在,只是一个未出嫁的女孩子掺合进去就大大的不妥了。她心肠如此歹毒,若是真把沈沅珍娶回来,那不是娶回来一个祸事精吗?
    谢尚想了想道:“既然她是这样的一个女子,这门亲事还是不要结了吧。过几天我就找个时机转告长沙王世子,回绝了这门亲事,也不用再叫人四处打听了。”
    谢纯这才满意。
    谢尚看着儿子,笑得有些意味深长。谢纯就觉得有些恶寒,他这位老爹,看着不显山不露水的,那是年纪大了收敛了锋芒,听说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个熊孩子,谢纯这么熊,不是没有原因的,都是遗传的作用。
    谢纯被他看得有些毛楞了,对谢尚道:“您为什么那么看着我?”
    谢尚笑道:“我瞧着你对沈家四小姐深恶痛绝的样子,对三小姐却是推崇备至,莫不是你看上了沈家三小姐?她有没有定亲,若是没有,我这便派人去和沈家提议提去!”
    此前无论谢尚给他找多么出色的女子,谢纯都不屑一顾,最后弄得谢尚都有些心灰意冷了,觉得自己的儿子眼光太高,整个建康也难找得到一个入得了他眼睛的女子,谢纯不喜欢,他也不敢强迫儿子娶亲,这熊孩子万一发起了狠,谁知道会作出什么样的事情出来?
    现在谢纯终于有了看得上眼的姑娘,谢尚只觉得大大松了一口气。沈家三小姐也是名门闺秀,只要她没有定亲,就随他喜欢,给儿子定下来也就是了。
    谢纯见父亲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先是一阵不自在,又见父亲异想天开想去沈家提亲,心里就觉得升起一阵烦躁的情绪,“不必了,沈家三小姐早已有了婚约在身,未婚夫就是新任的大司空郗檀,沈家为了门户利益,绝不会放弃这门亲事的,您就省省心吧。”
    谢尚看着儿子的背影,一向傲慢的天最大老子第二的谢纯,这一回的背影竟有一种萧索的味道。看得谢尚心里都一阵不好受。
    谢尚回到正房,将谢纯关于沈沅珍的评价和朱氏说了一遍,朱氏叹道:“那湖阳郡主我是见过的,骄横跋扈,没有容人的雅量,料想也教不出什么好女儿来,这门亲事不结也罢。只是眼看着纯儿一天天大了,亲事却一直没着落,我这一日一日的,连觉都睡不安寝。”
    谢尚叹了一回,道:“纯儿这次倒是有了自己中意的人选,只可惜……”
    朱氏精神一震:“是哪家的姑娘?若是门第合适,品性端方,便遂了他的意,将那女孩儿娶回来便是了。”这些年朱氏也想明白了,儿子的婚事毕竟是绕不过他自己去的,与其让儿子不满意婚后再闹出来,还如不让他找个自己喜欢的,谁叫他们摊上这么一个熊孩子呢。
    谢尚就把谢纯对沈沅钰颇为推崇的事儿也说了一遍,当然其中夹杂了不少他自己的推测和观点。
    朱氏听了也是一阵失望,“既然这位三小姐已经和高平郗氏定下了亲事,咱们总不能夺人所好!不对……”说到这里她微微一顿,不愧是当娘的,儿子是她看着长大的,这孩子有多熊她是知道的;“纯儿不会为了三小姐,对高平郗氏的公子不利吧……”
    谢尚也警觉了起来,“有这个可能!”不是“有这个可能”,是“太有这个可能了”,谢纯这个人说不好听点性格极为扭曲古怪,占有欲极强,他看上的东西要是得不到手里,绝对会睡不安寝,千方百计总要得到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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