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做万花筒耽误了时间, 红枣临近傍晚方才哄好了儿子,带了往东院来。
    云氏见状不免笑道:“今儿丰儿这觉睡得可不短。”
    现在才来!
    红枣实话告诉道:“丰儿倒是跟平常差不多时间起了。丰儿起来后记着千里眼,到处找, 媳妇便做了个万花筒哄他,所以来晚了些。”
    正抱着谢丰亲热的谢子安闻言不觉心疼的摸了摸谢丰的脑袋瓜:他大孙子这点子大,可不就只知道玩?
    喜欢的玩具没有了——找, 不过是尚儿媳妇的委婉说法,不哭闹一场这天就黑不了。
    不过看丰儿的眼睛, 声音却不似哭狠了的样子。
    转听到万花筒,谢子安不免好奇,心说:这是什么?能代替千里眼哄住大孙子?
    “万花筒?”谢尚则直白地问出了声。
    他也很好奇。
    不等红枣开口, 谢丰自己回头找芙蓉伸小手讨要:“蓉,丰的,丰的洞!”
    芙蓉笑着送上万花筒。谢丰捧给谢尚:“爹,看!”
    谢尚见状笑得合不拢口——看他儿子多孝敬,一听他说要, 即就送了过来。
    “乖!”谢尚捏捏儿子的小脸, 接过了万花筒。
    谢子安则看得有些醋——人坐他怀里,好东西却不给他, 而是给了旁人。
    即便那个旁人是他亲生儿子也不行!
    谢子安也抬手捏了捏谢丰的小脸, 暗自嘀咕:没良心的小东西,就知道想着你爹,也不想想现谁在抱你?
    不是他, 能有你爹?
    更不会有你!
    哼!
    谢丰不知就里,只以为谢子安跟他亲热。谢丰抱起谢子安捏他脸的手,拿小嘴啪地亲了一下,又拿小脸蹭了蹭, 然后便似完成了一项壮举一样冲着谢子安笑,等候他夸奖。
    谢子安气不下去了,又捏他小脸恨道:“就会卖乖哄我高兴!”
    东西却是不给!
    小骗子!
    转脸看谢尚抱着那万花筒看得专心致志,谢子安愈加好奇,却只能问孙子道:“那万花筒里有什么?”
    “花!”
    谢丰想起了万花筒里的缤纷,便去拉谢尚衣袖,叫道:“丰看!丰看!”
    他娘在令丞来时说过好东西要轮流玩。
    他爹都看好一会儿了,现该换他看了!
    谢尚却拿着万花筒不放,嘴里告诉儿子:“等等,你等我数清了花样就给你!”
    这万花筒有意思,谢尚手不停歇地转着万花筒心说:转一下就一个花样,且每次都各不相同——他刚转了十二下,就是十二个花样。
    难怪叫万花筒呢?他要数数到底有多少个花样!
    作为小主子,谢丰还是头回遇到被人霸占玩具不还的情况,不免有些呆愣。
    谢子安清清嗓子,告诉道:“别急,看爷爷替你要!”
    谢丰委屈坏了,闻言可算是找到了靠山,手指着万花筒告诉谢子安道:“丰的!丰的!”
    他爹不守规矩,不乖!
    “对,是丰儿的!”谢子安一脸认同,转叫谢尚道:“尚儿,差不多有了啊,可别叫孩子着急!”
    他干等着!
    谢子安开了口,谢尚不能不听。谢尚把万花筒递还给儿子,找补道:“好了,给你了!”
    “小心些,这万花筒可有些沉。对了,你抱得动吗?”
    谢子安适时地伸出手来帮扶孙子:“丰儿,没事,爷爷替你扶着!”
    谢尚……
    “呦,是有点沉!”谢子安似天下所有的好脾气爷爷一样跟孙子谈心:“怎么会这么沉呢?”
    谢丰下意识地学道:“沉呢?”
    “爷爷帮你看看啊!”
    谢丰又学:“看!”
    由此没说三句话,这万花筒就到了谢子安手里。
    谢知道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不觉扶额:他这糟心儿子,都年近半百,封伯爵了,却还算计孙子的玩具玩。
    尚儿媳妇还在旁边站着呢,也不怕丢人!
    大大咧咧的红枣哪里能想到她道貌岸然的伯爵公公会骗她儿子的万花筒给自己玩。她的心思全在丈夫、公公和儿子念叨的“沉”字上。
    “这个万花筒,”红枣跟众人解释:“因为一时找不到合手的材料,就用了两个玻璃杯,确实有点沉。等过了年,我叫张乙去颜神镇订制些薄玻璃片来再重做!”
    颜神镇隶属山东,自古以来都盛产玻璃。谢子安一听就凝了神,问道:“你知道颜神镇?”
    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有什么打算?
    做穿衣镜这件事不同于做营养钵,完全是个人私事,而且有臭美的嫌疑,红枣不想在出成果前叫人知道,便不肯直言,只告诉道:“这还是先前做暖棚的时候,媳妇看玻璃透明透光,想着但能做些跟窗户纸一样平板形状的玻璃安窗户或者屋顶上就好了,不仅能挡风防雨,而且阳光照得进屋,所以便叫张乙给打听着这玻璃杯是哪里的出产,然后就打听到了颜神镇!”
    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谢子安急切问道:“这玻璃当窗户纸的事现在咋样了?”
    若是成了,那他明年铺设诚意伯府时就能用了。
    到时,呵,玻璃窗户!
    这听着就不是一般的气派!
    “过去两年张乙都在试验营养钵和一年两熟,加上各地开甘回斋分铺巡查,”红枣摊手:“所以这事就先搁下了!”
    毕竟张乙是一个人,只一双手,一双眼,哪里干得了这许多事?
    而因为开分铺,她能分派的人手都分派了出去,也匀不出人来给张乙帮手。
    但看到谢子安少有的急切,红枣心里一动,转即话锋一转道:“不过现在一年两熟差不多了,几个新开的铺子,张乙也都跑过了,现已上了正轨。”
    “媳妇琢磨着是不是开年便叫张乙去颜神镇订些薄平玻璃片,一来做些万花筒搁铺子里卖,二来看能不能拿这玻璃片镶个玻璃格子窗来用。”
    三则是借此认识些窑主,找到合适的人试验穿衣镜。
    “不错,”谢子安点头:“你这个做玻璃窗的主意很好,我听着可行。”
    “谢福,”谢子安叫心腹:“年后张乙去颜神镇,你同他一起去!”
    “是!”谢福答应,心里明白他主子这是看上玻璃窗了。他必是要替他主子给整出来!
    想着不久的将来就会有玻璃窗用,谢子安看谢丰的眼神不是一般的喜欢——瞧他才来了几天,大孙子就催动他娘给做了千里眼、万花筒,变相地替他一家跟陛下、信国公刷了好感不算,还给他的赐宅各种增色。
    他大孙子真是旺他啊!
    谢知道没想到他一个放大镜引出了千里眼不算,还有万花筒和玻璃窗,诧异之后不觉好笑:亏他以为他儿子子安的心眼多,谁知道尚儿娶个媳妇,才叫水晶心肝玲珑心。
    果然是老话说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的见识还是少了!
    红枣的话却给谢尚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谢尚兴奋道:“爹,您今儿看宅子时不是可惜京师严寒干旱,这也不能种,那也不能长,说修个有特色的花园不容易吗?现我想起来了,这玻璃除了透明外还有红黄蓝绿等色。您很可以修个五彩玻璃暖房,然后种上您喜欢的花树。”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子安恍然大悟,笑道:“你说的是!谢福!”
    谢尚的花园有京师独一无二的泉,一贯在意花园的谢子安自然也不想落后儿子太多。
    谢福赶紧答应:“小人明白!”
    他除了透明玻璃外还要订些彩色玻璃!
    前世旅行看过欧洲哥特式教堂彩绘玻璃窗的红枣也以为谢尚的主意很天才,心说真不愧是雕花癖,她这儿才想着保温采光呢,谢尚已然在想着如何拼花装饰了!
    说到花园,连谢知道都有了意动,笑道:“你先试试,若是好,我也搁老家修一个。”
    现在的暖房到底丑了些。
    ……
    饭后喝茶,一家人说起明儿就是大年三十,若是在老家将如何如何的事,谢子安忽然道:“来前我没想到宅子的事会这样顺利,年前就能拿到。今后两年我都在山东,倒是明儿清早去赐宅烧个纸,好叫家里老祖宗们知道咱们家御赐宅子的具体地址,以后来收钱!”
    红枣……
    谢知道赞同道:“对,早上好,如此不会耽误祖宗们午晌往祠堂吃饭!”
    红枣觉得无法正视早上好这个词了!
    谢尚也附和道:“爹,那明早等您先烧过了,我再烧!”
    红枣无力吐槽。
    云氏则提出新的疑问:“伯爷,那明儿咱们接灶不接?”
    谢子安思了好一会子,方道:“先不接。等明年!”
    “尚儿,”谢子安和谢尚道:“连上今年,你在这赐宅里已过了三个年,已得了宅神的认可——明年你不在这宅子过年也是无碍。”
    “明年是陛下五十圣寿。年底我若得陛下宣召进京,就趁便把上梁酒给摆了。若不得进京,这上梁的事就得后推。不过除夕的灶却是要接的,就由你来接,如何?”
    谢尚作为世子,官方盖章的爵位赐宅继承人,责无旁贷的应了。
    谢子安又道:“再就是除夕守岁你和你媳妇带着丰儿也都在新宅。横竖两个宅子离得近。等新宅那边接好了灶,你们再来这里接,接好再回去睡觉也算方便。”
    看谢尚又应了,红枣忍不住心里吐槽:有必要吗?两个宅子一跑,差不多就该进宫朝贺了——不回去还能少跑一趟。
    不过看到喝完了自己的奶茶,却还眼盯着谢子安奶茶的儿子,红枣忽地明白:感情她公公安排这一大圈,其实是叫她儿子给镇宅。
    只她儿子过年也才三岁,打出生在自家宅子才过了两个年。
    依她公公的说法都还没得自家宅神认可呢!
    当然这是迷信。
    不能信的。
    算了,她公公说咋样就咋样吧!横竖谢尚也是一般的迷信,而她也没办法证明这是迷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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