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七巧抬起头,忽然觉得眼前一片漆黑,她刚才低头太长时间了,这会儿只怕有些脑部供氧不足。刘七巧急忙就将孩子递给了一旁的稳婆,只扶着床栏开口道:“妈妈,麻烦你帮方夫人娩出胎盘,我要歇一会儿。”
    杜若瞧着刘七巧脸色苍白,心里也一阵着急,急忙上前将她从榻上扶了下来,问道:“七巧,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坐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陈妈妈急忙上前,扶了刘七巧到对面的榻上躺下,才上前接过了稳婆手中的孩子,抱着去给方夫人和方大人瞧。小孩子正咿呀咿呀的哭着,皱巴巴着一张小脸,看着楚楚可怜。
    “老爷夫人,快看,是一个小少爷,老爷,这可是方家的嫡子啊!”
    方大人方才跟着方夫人一起用力,这会儿孩子生了下来,反倒就跟自己也用力过猛了一样,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只用手触摸了一下小孩子有些皱了脸颊,不确定道:“方家的嫡子?我的儿子,我有嫡子了?”
    “是啊!老爷,你有嫡子了,赶紧去给老太爷和老夫人上一柱香,告诉他们你有嫡子了,方家不是无后的,夫人给你生了嫡子了!”
    方夫人这会儿也是热泪盈眶,身上不知是泪还是汗,只伸手抓住了方大人的手道:“我这辈子,算是对得住你了,便是这样去了,也无所谓了。”方夫人说着,只觉得力竭难继,微微阖上眸子晕了过去。
    方大人见了,急忙就转身,喊了杜若道:“杜太医,我夫人她晕过去了,你快来看一看。”
    杜若这会儿一颗心全在刘七巧身上,见方大人喊他,便只开口道:“方大人不必紧张,夫人不过就是累极了,睡下了而已。”杜若为七巧把完了脉搏,确认她真的没事,才去了方夫人的床边,替她把脉。见脉象平和,便又劝慰了方大人一句:“大人年纪轻轻,便是一方父母,将来定是前途无量的,如今夫人又冒死为大人生下了嫡子,一家和睦,真是羡煞旁人。”
    方大人毕竟是聪明人,听了杜若这话,只有些惭愧的点了点头道:“多谢杜太医指点。”
    刘七巧这会儿已经缓过了神来,忽然就想起一件事儿来,急忙喊了紫苏道:“我差点儿忘了,方才我为了孩子能出来,在方夫人下面开了一道刀口,你快点去给她缝上,缝到原来没开刀口的地方就好了。”
    紫苏原先还有些胆小,可自从上次给洪少奶奶缝针得到了杜若的夸奖之后,她自己也越发有信心了起来,便点了点头,上前去杜若的药箱中取了针线,爬上了榻开始给方夫人缝针。这缝针没打麻药,自然是疼的要命的,方夫人才稍稍放松一会儿,又给疼醒了。
    这时候产妇已经没了危险,杜若便和方大人两人回了大厅,杜若开了一贴中药,又留下了外用的膏药,嘱咐方大人好好照顾方夫人。方大人只点了点头,细细回想这几年他在扬州的事情来,只笑道:“扬州是个好地方,只是烟花迷眼了些,今年年底我也任期满了,只怕来年也是时候换个地方了。”
    杜若听方大人这么说,便笑道:“好花易折,可还是不若让她长在枝头,供众人欣赏的好,要长长久久的下去,还是不如家中芳香的瑶草。”方大人便又惭愧的摇了摇头。
    不多时,紫苏已经帮方夫人处理好了伤口,杜若进去,又为方夫人诊治了一回,这才扶着刘七巧一起起身告辞。方大人亲自送了两人到门口,折回方夫人的院子时,才叹息道:“杜太医和杜家大少奶奶可都是厉害人。”
    刘七巧上了马车,便问杜若道:“你方才在厅里头跟方大人说什么呢?”
    杜若勾唇,玩笑道:“方大人说,我们今天帮了他这么大的忙,要送我几个美人,可惜我给回绝了!”
    “哎呀你怎么就拒绝了呢?”没想到刘七巧却来了兴致,笑道:“你应该说,你方才来的时候瞧着院里头那好几个看着就不错,敢问方大人能不能割爱?”
    杜若郁闷道:“那要是方大人肯呢?”
    “肯你就收下,改明儿我们到了金陵,随便秦淮河边卖了,还能赚一笔呢,省得留在方家给方夫人添堵,你说是不?”
    杜若顿时就无语了起来,不过他还是为方大人说了几句好话道:“其实方大人还是很关心方夫人的,以前肯定是因为他们两个有误会,方夫人十年未有所出,方大人若真是个不念旧情的,若说方夫人犯了七出,那方夫人也没辙。只能说,他们两个人,感情还需要磨合,你瞧二弟和二弟妹,成亲三年,如今两个人反倒跟新婚一样的,一开始简直就是仇人。”
    刘七巧对杜若的分析还算赞成,毕竟古代盲婚哑嫁,虽说姑娘家锁在深闺,对外界没有什么*,可是幻想总是有的,而男子却在外头看惯了花花世界,回家自然又瞧不上家里没见识的糟糠之妻了。这样的包办婚姻要想幸福,难度其实还真的挺大的。
    “只希望方大人能好好对方夫人,如今他们总算有了孩子,好好过日子,方大人其实长的还算人模狗样的呢!”
    杜若哈哈大笑起来,问刘七巧:“就方大人那样,只算是人模狗样,那我又算什么?”
    刘七巧难得羞涩的笑了笑,嘴里却不松,只撅嘴道:“你呀,勉强也就是一个人模人样而已!”
    杜若顿时搂着刘七巧,凑到马车的角落里亲她,脸上还洋溢着笑道:“以娘子的眼界,能对为夫有这样的评价,简直就是褒扬了。”
    “小样,脸皮越来越厚了你。”刘七巧捏一把杜若的脸皮,心情也无比欢快,只欢欢喜喜道:“没想到这一路上还接生了两个孩子,这下送子观音的美名只怕要传遍大江南北了。”
    “那日后娘子若是开了产科医馆,只怕是生意兴隆,要不要为夫辞了俸禄,给娘子打工?”
    刘七巧红着脸,靠在杜若的肩膀上,洋洋得意道:“我都已经取好了医馆的名字了,就叫宝育堂,这样大家伙一听,就知道肯定和宝善堂有关系,也是杜家的产业,宝善堂在大雍这么多年,号召力肯定也是及大的,让我借借东风可好?”
    “娘子说什么,就什么,为夫都听你的!”杜若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哼了一小声,果然是早有预谋啊,连名字都给取好了,这家伙!
    ☆、220|5.04|
    因为方夫人的事情,杜若和刘七巧又在扬州多逗留了一晚,谁知道被洪家的人又知道了,下午的时候,昨天送礼的管家又送了富春居的包子过来,说是让杜老太太和船上的奶奶姑娘们尝尝鲜。
    刘七巧吃着三丁包,一边满足的点头一边道:“你们说都跟洪老爷这样做生意,服务那么周到,肯定生意好得很。”
    茯苓只笑着道:“方才我和紫苏正说呢,这包子做的皮薄馅厚的,咬一口就能吃到里头的馅料,果真比我们北边的做的好。”
    那边小丫鬟也跟着道:“听说还送了两笼蟹黄汤包呢,老太太说那个大凉,奶奶怀着身孕,不让吃,我原本想拿一个过来给奶奶尝尝的。”
    刘七巧听说有蟹黄汤包,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只咽了咽口水道:“吃上一个应该不碍事儿吧?”不过她转念想想,蟹黄确实是大凉的东西,眼下已经入了深秋,正是螃蟹黄最厚的时候。想到那汁水流淌的蟹黄汤包,刘七巧只觉得碟子里的三丁包没那么好吃了。
    正郁闷着,外头百合端了一笼包子进来,对半夏道:“老太太赏你们吃的蟹黄汤包,其他的都可以放着明天当早膳吃,这蟹黄汤包到明天就腥气了,老太太怕闹肚子,只吃了一个,大少爷吃不得油腻,也只吃了一个,只交代了不能让少奶奶沾,你们偷偷在外屋吃了吧,可别让少奶奶知道。”
    半夏便乖巧的点了点头,等百合走了,才走到帘子里头,伸着脖子对刘七巧道:“少奶奶,老太太赏了蟹黄汤包给我们吃,少奶奶要不要吃一个?我瞧着一笼里头有八个呢!”
    刘七巧虽然很馋,但还是忍住了道:“你们出去吃吧,记得多切一点姜丝,这东西大凉,小心一会儿心口疼。”
    丫鬟们听刘七巧这么说,便高高兴兴的就去外头吃了起来,刘七巧在软榻上撑了一个懒腰,伸手抚了抚小腹,无限郁闷的感叹道:“小祖宗,瞧瞧你又让你娘白白损失了一顿美味,等你长大了,可要记着给你娘剔螃蟹肉。”
    杜若正从外面进来,听了刘七巧的话,只笑道:“算算日子,七月底的时候差不多便是你的产期,明年这个时候,你要吃多少螃蟹,我都帮你剔了。”
    刘七巧就翻身,懒懒道:“不稀罕,我就喜欢我们家宝贝剔的。”
    杜若只满脸郁闷,伸手摸了摸刘七巧的小腹,一脸无奈道:“还没出来呢,就已经跟你爹争宠了,看你出来我不打你屁股。”
    刘七巧就抱着肚子,伸着脖子凑上去道:“你打你打你打啊!自己弄了他出来,还好意思打他,坏心肠!”
    杜若这下也没辙了,只伸手抱着刘七巧,低头去亲她。
    第二天一早,杜家的船就开了,从扬州到金陵,开船大约要四五个时辰,卯时初刻就开了船,到金陵的时候,不过就是申时末刻。因为原先去京城报信的两人一早就回了金陵,所以这几日码头上一直有杜家的下人候着,见了宝善堂的船近了,便先派了人往家里去报信去了。
    等杜老太太她们都整理好了行李,预备下船的时候,杜家一溜烟十来辆马车,已经在码头上一字排开了。
    宝和堂杜家在金陵也算的上大户人家,见了这阵势,好多行人就给杜家让了一条道出来,那管事的婆子只上前迎了杜老太太道:“我们家老太太已经盼了许久了,就天天遣了人往码头上跑,今儿好容易给等着了,老太太一路可好呀?”
    杜老太太见来人是二老太太身边的荀妈妈,只笑着道:“一路上都好,荀妈妈看着倒精神,二弟妹可好呀?”
    荀妈妈脸上便略略皱起了眉头,但嘴角的笑容依然在,只上前扶着杜老太太道:“老太太,我们边走边说。”
    一众人上了马车,杜老太太留了刘七巧一起坐在头一辆马车上,指着荀妈妈道:“这是我大孙媳妇,上上个月才过门,就陪着我出来跑这一趟了。”
    因为马车上地方小,所以荀妈妈只对着刘七巧点了点头,开口道:“我听说过,上回我家太太备礼的时候还说过,说是个厉害的姑娘,我瞧着虽然年纪轻轻的,这容貌和大少爷倒是陪得很呢!”
    杜老太太便一脸高兴道:“可不是,就是年纪小了些,不过大郎就喜欢她,我瞧着也喜欢,如今有了身子,我还担心呢!”
    杜老太太一说,那荀妈妈立刻就紧张了起来道:“怎么有了身子还跑出来,那可是我们家的不是了!”荀妈妈说着,只上下打量刘七巧见她虽然一张瓜子脸尖尖的,气色倒是还好,便关心问道:“少奶奶您没累着吧?这回上了二老太爷家可要好好休息几天。”
    “妈妈客气了,我没事。”刘七巧冲着荀妈妈笑了一下,杜老太太又道:“就是害喜的厉害,不过有大郎照料她,我也放心。”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便到了杜家在金陵的宅子。独家的宅子就在离秦淮河不远的地方,隔着两条巷子,马车经过的时候,远远就能听见秦淮河上传来丝竹琴瑟的声音。杜老太太便开始跟刘七巧介绍道:“你二叔公家如今住的房子,就是当初我们杜家南迁时候住的地方,离秦淮河不远,你二叔就是那时候在秦淮河边玩野了性子,回了北边才会那么喜欢去长乐巷的。”
    刘七巧便笑道:“男人不都喜欢这些吗?”
    荀妈妈就在那边笑了起来,回忆着过去道:“说起这个,我们家老太太还长说,当初就是老太爷性子活,喜欢带着二老爷去玩,不然二老爷也不会纳好几房妾氏了,大老爷就是好,从来不对这些事情有半点兴致。”
    杜老太太想一想,二老爷的妾氏,毕竟都是规矩人,倒也无所谓了,只笑着对刘七巧道:“大郎随他爹,不爱这些,你不用担心的。”
    刘七巧便笑着道:“我才不拘着他,他若是喜欢,包个画舫喝喝小酒,听听小曲,我也是不反对的,只是不要有些别的,我们都是规矩人家,也不缺一两个干净的姑娘,老太太您说是吗?”刘七巧虽然这么说,心里却也害怕杜老太太以此来试探她准不准为杜若纳妾,便又继续道:“不过大郎说了,要跟爹一样。”刘七巧一边说,一边则低下头,脸颊上微微浮起了一丝红晕来。
    杜老太太看了眼刘七巧,她原本倒还真有给杜若安排个通房的想法,不为别的,只刘七巧怀孕这段日子,总要有个人服侍杜若,可是她前思后想了几天,以杜若的性子,必定也是拒绝的,他没娶亲那些日子,好容易找了一个冲喜的回来,还给他退了回去。杜老太太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
    马车大约行驶了小半个时辰,便到了杜家,众人下马,二老太太亲自迎到了门口,瞧见杜老太太下马车,只由两个丫鬟搀扶着上前,一把抓上前抓住了杜老太太的手道:“大嫂子,你总算来了,你再不来,我们二房可就要散了。”
    二老太太说着,只伸手抹了一把泪,还正要说什么,身后一个看上去才四十出头的女子走到前头来,身上穿着翠绿色缠枝花的刻丝褙子,头上戴着一套赤金镶绿松石的头面,看着体面不输二老太太,只上前笑吟吟道:“大太太来了,我们太太非说要等您来主持公道,这一路上还不把您给累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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