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臣一听,连忙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失火?怎么会失火的?烧到哪里了?有没有人去救火啊?”
    “老爷,小的也不知道啊。刚才有个衙门里的差役进来通报的,只说火着得厉害,让老爷快点回衙门里主持大局啊。”门子被宋臣问得一懵,连忙说道。
    一听也是,这个小门子一直守在家里,哪里会知道衙门那边的事。宋臣连忙吩咐道:“快,给老爷准备马车,老爷现在就要去府衙!”
    住在客房的刘管事皱着眉头刚想跟上去看看情况如何,谁知道另一个门子又冲了进来禀报。门子一看到刘管事也在这里,连忙把嘴闭上了,一句话没吐出来生生憋在了嘴里,把脸色憋得通红,将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刘管事觉得有点儿不对,可是宋臣这边正着急要赶去衙门呢,他一甩袖子摆出了官威,喝道:“有什么事,还不快快报上来?”
    那门子咽了口唾沫,才禀小声说道:“老爷,有人于府外求见,就是那位陈管事。”陈管事?会被如此称呼的,指的不就是王子朋府上送信的小管事陈三吗?!
    宋臣瞪大了眼睛,一惊之下连忙望向了旁边站着的刘管事。意思是,你前几天不是说陈三已经被你给弄死了吗?好啊,搞了半天你丫在耍我是吧!吓得老子魂不附体,还以为你多么心狠手辣,其实就是你丫在蒙我,打算吓吓我,让我彻底倒向刘家是吧!
    宋臣这么一发怒,彻底完全忘记了前面对于世家勋贵的恐惧,一甩袖子理都不理刘管事就出去了,只留下了一句话,“请陈管事先到客房那边休息。”
    那个刘管事也吓了一跳,当初是他亲手将陈三捆了起来然后丢下河的,他眼看着陈三淹没到了水下,他怎么还会活着呢?这绝对不可能啊?!他想着想着,刚想走出大厅随宋臣一起离开,没想到迎面就撞上了往厅堂这里走的陈三!
    刘管事一看之下吓得寒毛都竖起来了,他,他他竟然真的活着!他到底是人是鬼啊!该不会是冤鬼索命吧……
    陈三一走进来就带来了一股灯油的气味,就是这股气味让刘管事又迟疑了。这江南的冬天可不比北方的干冷,还是非常湿润的,而且昨天刚刚下了场大雨,这知府的府衙怎么会突然就着火了呢?难道是这陈三用灯油引燃了房屋放了这把火,要不然他身上怎么会有这么重的灯油的气味呢?
    陈三看到了那位刘管事,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过他马上就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来,他这点儿笑容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还是被眼尖的刘管事给发现了。陈三随意的招呼了一声,“刘管事,你这是要出去吗?”话是普通的话,可是他的眉宇之间却好像有一丝得色,似乎有机会得到什么重要的事物。
    刘管事不由得心里一紧,难道这个陈三是故意放火的?他其实已经知道了那些东西的位置,而且那些东西就藏在这宋府里面,所以他打算放火来个调虎离山引开宋臣和自己,好借机下手,拿走东西?
    人的脑补能力都是很强大的,而且越补充就越害怕,这一下刘管事也不敢走了,他决定就在这里紧盯着陈三,就怕陈三在他不在的时候找到那些东西给世家致命一击。
    自己得不到没关系,可是说什么都不能被陈三拿到东西!刘管事狠狠地咬了咬牙,你陈三就算再活过来又怎么样?当日船上根本没人看到我将你丢下河,那件缺了衣襟的衣服更是被我早早的烧了,你一没有人证,二没有物证,根本拿我没有办法。
    刘管事目露凶光,逼急了,老子再让你死上一回!
    ☆、第六十九章 放明火引蛇出寒洞寻线索如愿得宝囊
    刘管事到底是被“死而复生”的陈三绊住了,没有追上快步走出厅堂的宋臣。宋臣一出门就坐上府中备好的马车,一路狂奔,赶往了扬州知府衙门。
    按理说,为官本来是应该统一住在官衙的后衙的,可是靖朝的朝廷也不并禁止官员们自己花钱在外面买宅子来住。反正一任就是三年,三年之后在哪里任职就不一定了,为了三年的住宿买个宅院等同于花冤枉钱。不过愿意花冤枉钱的就花好了,不愿意的就只能老实住进官衙了。
    若是在南疆、北疆或是什么穷乡僻壤的地方为官,官员们当然没得选择,只能住进官衙了,第一是因为没有钱,那地方实在没什么油水,第二是因为别的地方许是还不如官衙呢。但是扬州就不一样了。
    在扬州为官往往油水很多,买来的府宅也远比不知有几百年前盖的的官衙要精致,收够了盐商的孝敬,宋臣也就在官衙外面买了一处宅子来住,大不了任期满了卖了就是。谁知这宅子离府衙到底远了一些,赶车赶了半天还没有到,让宋臣一阵阵的心急如焚。
    车夫紧赶慢赶,总算将马车赶到了府衙。此时火已经着的很大了,光从高墙外面就可以看到一股股的黑烟从院内升腾而今,飘入天空。
    围墙里面的衙差们大声呼喝着“救火”和“走水”,不停有人从府衙的大门出入运送容器和水。场景陷入混乱之中,各种杂乱的声音充斥其间,也让站在马车边的宋臣一阵阵的心焦。
    此时宋臣也顾不得什么斯文不斯文的了,拉起衣服前襟,直接大步跑着冲进了府衙。看到正门这里没有火起,冲天的黑烟是从后面的房子升上天空的,他赶紧一路小跑,向着正对大门方向的府衙正堂而去。
    “老爷,老爷,您怎么才来啊,这火……这火说什么也扑不灭了,也不知是怎么燃起来的,看着就透着邪气,您快去后面看看吧!”一个衙役满脸漆黑地冲了过来,看到宋臣赶到了,连忙走过来报告着火的情况。谁知自家老爷理都没有理他,直接绕过了他,冲进了大堂之中。
    那衙役吐出一口黑灰,看得一愣,连忙叫嚷道:“老爷,着火的不是堂屋啊,或是从后面起来的,是伙房那里啊!”
    可惜这句话出口的时候,宋臣已经冲进正堂了,顺手还关上了房门,对衙役的话来了个充耳不闻。那衙役也没了法子,他心想老爷可能把重要的公文落到大堂里了,许是怕火烧过来给点着了,大概过一会儿放好了公文,就会去后院那边查看,他不敢不做事在这里歇气,只能快步跑回后院去接着救火了。
    宋臣从一进入官衙之中就对周围的所有声音充耳不闻,府衙着火又怎么样,就是全烧了他也不心疼。火又不是他点的,将来重盖房子的钱也不是他家的,愿意怎么烧就怎么烧,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宋臣一路小跑,没有在正堂之中停留,直接穿过了正堂冲进了后面的二堂之中。
    连跳带蹦,宋臣以平时根本都没有的夸张动作迅速绕到了他平时坐着批改文案的太师椅的位置,仰着脑壳向斜上方查看。果然,他看到了在房梁之上,写着“明镜高悬”的匾额后面的位置,隐隐约约地好像漏出一个青色的布包。
    就算看到了那个布包还放在原来的位置,宋臣依旧不怎么放心,连忙又小心地打开房门,绕到二堂外面寻找起梯子来。
    因为最近府衙之中正在修葺屋顶和墙面,所以到处都有瓦匠使用的竹梯在,宋臣很容易就在角落里找到了一架竹梯,趁着没人在,将它搬回了二堂里面。
    将那只竹梯小心地架在房梁之上,宋臣缓缓地爬了上去,一直爬到了匾额的后面。时间紧迫,他怕过一会衙役来找他,闯进了二堂,因此也不拿下布包,就这么依靠着竹梯勉强站好,哆嗦着手将藏在匾额后面的青色布包小心翼翼地打了开来。
    布包里面装着几个厚厚的横开的本子,还有一叠信札,以及一张羊皮制成的地图,宋臣一一地查看之后,这才松了口气。东西没少,而且没有被动过,这下就不用担心自己的秘密被其他人知道了。他将包袱包回了原样,顺着梯子缓缓地爬了回去,开门扛着梯子偷偷放回了原位,这才装模作样腆着肚子踩着官步,一步三摇地向后院黑烟升起的方向走去。
    那着火的位置正是在后院之中,起火点本来是官衙之中的伙房。扬州府衙没有专门堆放柴草的柴房,所以人们干脆就把木柴堆放在伙房里面随用随取。结果却不知怎么弄的,一直放在伙房里面平安无事的柴堆突然着起了冲天大火来,那火势迅猛地吓人,一下子就顺着伙房之中的木柱就窜上了房梁。
    倒霉的是伙房的棚顶还不是瓦片制成的,为了省钱,这房子的房顶是茅草做成的,按理说前一天下过雨,茅草应该还很湿,应该不容易着火的,可是今天的火也不知为什么这么邪气,窜上房梁就立刻点燃了顶棚上的茅草,结果整个伙房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立刻烧成了一片火海。
    更加郁闷的是伙房太小,堆不下全部的柴草,因此房屋外面也堆放了一些多出来的柴禾,伙房这么一被点燃,外面高高的柴草垛也难以幸免。
    最近北风呼啸,翻涌的狂风将伙房棚顶的茅草圈落点着了一旁的柴草垛,燃起的大火顺着柴草垛一路燃烧甚至点燃了不远处的马棚。
    马棚不比别处,里面关的不是死物而是活物,马棚里的马匹最怕火焰,一见大火烧来立刻就受了惊,上蹿下跳,四处冲撞,甚至冲出了马棚,踢倒了救火的差役。马匹全都跑了出来,使得整个府衙都乱了套,那马尾巴上还燃着火呢,这马完全不听召唤,跑到哪里就把火点到哪里,这还了得?!
    所有人都在心急着救火,好不容易抓住了马匹,可是这不知怎么着起来的火就是扑不灭。而且这火焰怎么看都邪气,越浇水这火反而着的更厉害,蔓延地也更加的远。仔细一瞧,这火竟然没被水浇灭,而是漂浮在水的上面,顺着水流淌到了四周各处,结果众人一番忙活,不但伙房里的火焰没有被扑灭,反而因为四处流淌的火焰点燃了周围的好几处房子。
    众位差役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是好,这才赶快叫人请宋臣大人回来主持大局。结果好不容易等来了宋臣,谁知他直接跑去了没着火的二堂,根本就当没看见后院的熊熊大火。
    等到宋臣终于离开二堂赶到后院的时候,先前几处着火的房子都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周围靠的近的房屋则燃烧的厉害。听闻这怪火用水扑不灭,宋臣也失了主意,整个府衙的人从宋臣到衙役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火吞噬了后院的几处房屋,又将旁边的砖墙熏得焦黑,直到烧无可烧的时候才渐渐的熄灭下来。
    情况如此的慌张杂乱,所有人都出出进进着急得很,因此谁也没有留意到是不是有不认识的人趁机走进了官衙,也不知道这些素昧平生的家伙是不是趁着大火做了些什么特别的事情……
    扬州府,一处地处偏远的宅院之中。
    小小的宅子,说是有两进,其实也就一亩左右的地界,没挂匾额,也很少有人进出往来,看起来就是很不起眼的地方。
    周围的住户都道这处小宅子是一个苦读的书生的产业,自从那位十年寒窗的书生上京赶考,这宅子里面就剩下几个年老体弱的仆人了。像这种破破烂烂的屋子,想也知道里面不可能有值钱的东西,因此这宅子虽然时不时有人进出也无人在意,不过是奴大欺主,仆人趁着主家不在将家中的亲戚邀来居住,来了个鸠占鹊巢而已,这样没规矩的人家难道还少吗?谁又在乎那个穷书生会怎样……
    宅子虽然小,里面倒是的一处厅堂。
    房间也不大,不过两丈见方,里面坐着的却不是所谓的穷书生的仆佣,而是江源、司徒烨和林钧三人。
    他们三人一人坐在一把圈椅上,围在一张桌案旁边,六只眼睛紧紧地盯着桌案上的一个灰布包袱。那包袱的大小、形状和刚刚宋臣检查的那个一模一样,若不是颜色不同,简直就是那个布包了。不,这虽然颜色不同,里面装着的东西却正是刚刚藏在扬州府衙二堂匾额后面的包袱之中的物品!
    司徒烨瞪大了两只眼睛,看了看面前的包袱,又看了看老神在在的江源,最终还是没忍住,疑惑地问道:“老师,你是怎么知道那个宋臣会将这些东西藏在扬州府衙的?”
    “府衙、宋府和大明寺,这三处都有可能是他藏东西的地方,可是都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啊,你又是怎么知道宋臣将东西藏在府衙,而不是其他的那两个地方呢?”
    江源微微一笑,也不明着回答,反而问道:“烨儿,如果让你来藏东西,你会选择藏在哪里呢?”
    司徒烨皱了皱眉头,他不明白老师为什么突然问这样的一个问题,不过这个“简单”的问题却考住他了。
    身为一个皇孙,又是太子殿下的嫡长子,他平时是需要住在皇城里面的。皇城虽然看起来很大,可是无论何处都有人把守,似乎藏在哪里都有可能被人发现,藏在哪里都不那么安全,哪怕是藏在假山的窟窿里面,司徒烨都担心会被调皮的小宫女、小太监发现呢,至于藏在身边就更不用说了,伺候他的宫人足足有几十个之多,走到哪里都跟着,很容易就被这些人发现了。
    江源看到他想不出答案,笑着说道:“其实想要藏东西,最好的办法就是随便找个平时不去的地方,挖个足够深的大坑将它深深地埋起来。”
    “为什么呢?因为除了藏东西的人,没人会闲着没事,去挖那么深的一个坑,又那么刚刚好就在你藏东西的位置上,世界上哪有那么巧合的事情呢?别人就算知道你曾经挖坑藏了东西,只要你不说出来东西埋在哪里,想必找的人也会觉得是大海捞针,根本没有地点和方向,难以找寻,更难以找到。就算不收手,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可惜很少有人像我说的这么藏东西。因为人这一生总是心存畏惧的,杞人忧天根本就是常态。他们潜意识中相信巧合的存在,害怕埋起来的事物会被人无意间地发现,因此,越是重要的东西就越是不放心将它们放在目光所及的范围之外,恨不能每天都紧紧地盯着才能安心,就怕被别人偷偷拿走。宋臣既然没有跳出普通人的范畴,那他藏东西的位置自然就会漏了痕迹。”
    司徒烨还是不怎么理解,“在哪里漏了痕迹,我怎么没有发现呢?”
    江源笑了笑,“当我们不知道要怎么选择的时候,就可以做一下排除法,等到排除了错误的答案,那么正确的那个就很容易找到了。”
    “刚刚已经说了,宋臣这个人绝对不会放心这些东西脱离他的视线范围的,所以每隔一段时间他都需要查看一下东西到底还在不在。因此这些东西所藏的位置绝对就是他会经常去的地方,也就是说必然在官衙、宋府和大明寺三个地点之中。而这三处之中,我最先排除的就是宋府!”
    林钧点了点头,赞同江源的意见,“若是论起每日都能检查这些东西是否被人动过,宋府确实是个适合的地方。宋臣身为宋府的老爷想去什么地方都没有人敢拦着,想要一个人躲在房间也没有人敢进门,确实方便藏东西,但是殿下,您别忘了,无论是陈三也好,那个刘管事也好,世家和勋贵的人经常会出入宋府之中,甚至留宿在宋府紧盯着宋臣。”
    “如果这些东西真的藏在宋府之中,也许就在宋臣某一次偷偷查看的时候,就要被这些人发现行迹了,那么这些东西说不定就要被人盗走了。甚至这些东西不能放在宋臣的书房、卧室和厅堂等宋臣过去经常去的地方,若是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东西怕是早就没了。”
    “就算这个宋臣绝对的小心谨慎,能够保证每次陈三、刘管事在府中的时候都不漏半点儿痕迹,甚至他耐得住性子,能够在他们留宿宋府的时候不去检查这些东西的情况,却也是没多大用处的。”
    “从甄家出事被抄家灭族直到到现在,足足已经有一年的时间了。这一年之中,宋臣肯定会经常检查这些东西还在不在府中的,他需要检查多少次呢?这个过程又能完全避开仆人吗?我觉得不太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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