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也不行,他清楚家里田地里产出能换多少银子,最多也就够他们这一大家子紧巴巴的日常生活,而他们读书的花费大部分都是二哥在城里做厨子挣来的,再以二哥的聪明,他若真这么做,二哥肯定会闹起来的。
    如此,也就只剩下三嫂了,杨天赐将视线集中在陈氏身上,给了杨双吉一个眼色。
    杨天赐这么想,他的三个兄长何尝没有他们的小心思,或许他们之中有人之前可能想不到那么深远,只是在司月那关于小偷的一番言论之后,他们又怎么能够让他们的婆娘担当贼人的罪名,他们倒是无所谓,可对于在村学里读书的儿子影响就大了,以后在村子里还能抬起头来?甚至有可能前途会因此而毁掉。
    看着杨天赐的动作,杨天江就觉得不好,他虽然在平日里干活的时候经常偷奸耍滑,可并不是一点心眼都没有,在杨双吉要开口的时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对着陈氏狠狠的一巴掌扇了下去,打得没有丝毫准备的陈氏整个人摔倒在地上。
    似乎还不解气,边用脚踢边怒火冲天地吼道:“你这婆娘,蠢得要死,四弟妹的嫁妆也是你能拿的,还不快交出来,快说,为什么要拿四弟妹的东西?你不说老子今天就休了你。”
    陈氏被打得不断地哀嚎,疼得不行的同时却还是看清了杨天江的眼色,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别打,别打,我交,”说完,哆哆嗦嗦地从袖口里拿出司月的簪子,“你别休我,这事真跟我没有关系,那手镯在大嫂手里,是二嫂说如果陈大娘早就想到上吊,一定会把地契和房契也给四弟妹的,娘就是在她们的撺掇下才把注意打到四弟妹的嫁妆上。”
    杨家,果然不是铁板一块,弟弟和儿子哪一个更重要?司月抱着首饰盒子低着头站在一边,看来杨天江是有选择了。
    杨天江拿过簪子,走到司月面前,努力挤出一个歉意十足的表情,“四弟妹,你收下吧,这事是你三嫂不对,等我收拾了她再让她给你赔礼。”
    司月沉默地接过,她已经说了她该说的了,现在可是杨家人表演的时间,至少现在看来,第一场很是精彩。
    杨天江一转身,整张脸就阴沉了下来,走到陈氏面前,一把将她拎起,拖着就往房间里去,“丢人现眼的玩意。”意思很明确,他要回去收拾他婆娘。
    杨家村的村民一个个看得目瞪口呆,村子里好久都没有发生这么精彩的事情了,先是儿媳刀砍婆婆,再有儿媳怒烧嫁妆,接着又有杨老三暴打婆娘,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杨天赐在杨双江跳出来的时候就觉得事情不好,他还真小看了这个平日里吊儿郎当的三哥,反应可真快,不对,杨天赐皱眉看着站在那边的司月,这会不会还是司月的陷阱?而他的三哥是最先跳进去的,如若真是这样,这个女人是真的有些可怕。
    杨天山和杨天海在听了陈氏的话之后,两人的脸是一片漆黑,他们担心的是同样的问题,儿子的名声,只是,老三已经做过的事情他们再做一遍是绝对不会有什么效果的,心里焦急不已,可在这样的时候办法不是说有就有的。
    不得已的陈氏突然跪在地上,“四弟妹,这事是我们不对,”话刚一落下,眼泪就啪啪往下掉,“可我们也是逼不得已的啊,家里四个书生要供养,就是我们整天省吃俭用也不够,是我们猪油蒙了心,才会一时糊涂,做下这样的事情。”
    这般的声泪俱下倒是引得不少人的谅解,村子里谁不知道读书是烧钱的事,更何况杨家还有四个,其负担之重也是可以想象的。
    “是啊,四弟妹,我们也是迫不得已的。”小周氏讪讪地将金丝镯递给司月。
    果然不简单,这样无耻的话都能说出来,再看着这些村民竟然还一副理解同情的模样,不得不说,杨家人能在村子里处于这般地位,聪明人实在不少,“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
    司月这一句话让许多的村民都满头雾水,听不明白这句话的同时,只觉得好高深的样子。
    “大嫂,二嫂,以后切不可如此行事,试想一下,如若学里的先生知晓他学生交上来的束脩是偷盗而来,会是何种心情?私塾是何等神圣圣洁之地,我不追究就是了,可千万不能拿此来做借口。”
    好像很有道理,在这些村民眼中,即使村学的房屋并不算好,可却是高贵神秘的存在,就算是村里最不要脸的泼妇,在村学周围都不敢高声说话。
    陈氏和小周氏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话,只一个不停地掉泪,另一个神色尴尬地站着。
    “一听四嫂这话就知道是通情达理的,”王语嫣实在没想到司月还读书识字的,回想着司月砍向她的凶狠模样,真是判若两人,“只是,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非要动刀子,特别是对长辈。”
    整件事情的经过杨家村的村民算是了解的,可也觉得王语嫣说得没错,在这个孝字大过天的社会,司月的行为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小宝,告诉你五婶,我向你奶奶动刀子了吗?”
    “没有。”杨兴宝想也不想地说道,他可记得很清楚,奶奶当时离着娘亲好远呢。
    “你,你,你个小兔崽子,”因为王语嫣的话,周氏的底气又回来了,所以,再听到杨兴宝的话时,气得差点就一个巴掌呼过去,只是,杨兴宝的动作更快地躲在司月身后,一脸的害怕。
    “娘,你能不能别闹了,司月若真有心对你们动刀子,她堵在门口,你们一个个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杨天河不满地瞪了一眼王语嫣,这也是个不省心的,就那样结束不就好了吗?若真当司月是一家人,就不会当着大家的面再提起这事。
    至于他所说的话,也是刚刚才想到的,他们的房门可真心不宽,再说,司月挥刀的对象可是王语嫣,她算是哪门子的长辈。
    得,杨天河这一番话直接让众人觉得他们再一次明白了真相,大多数心里就两个想法,就没见过司家丫头这般刚烈和败家的女人,那么几十两银子的东西说烧就烧,气倒是出了,可就是他们想着都心疼得很,还有,今天这一闹,她把杨家的人都得罪遍了,以后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至于杨家的这几个女人,太狠毒了,不说这司月的孝服还没脱下就打起嫁妆的主意,单单是刚才将司月刀砍婆婆的事情捅出来,就是想要司月的命啊,偏偏最初他们一个个都还上当了,更有聪明的觉得杨家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打的利用他们的主意,算了,以后跟她们要小心一些才好。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了,都散了吧。”村长的心情也不太好,不过到底还是没有对杨双吉说什么不客气的话。
    “慢着!”司月一开口,杨双盛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对于司月的得理不饶人很是不满。
    “刚才朝着我扔石头的长什么模样,我可记得很清楚,这样的事情我不希望有下一次,你们跟我可不是一家人,那时我会毫不犹豫地将你送官。”名声什么的,司月原身本来就没有,而对她而言,至少现在看得并不重,再活一世,司月更加不想委屈自己。
    ☆、第25章
    一场精彩纷呈的闹剧,最后以司月的一句警告结束,也成功地让看热闹的众人收起了对司月的同情,瞧瞧她说那话时的强硬态度,根本就不需要他们多余的操心。
    “司家妹子,”朱氏担忧地看着司月,本想安慰一两句,同时也想劝劝她收收脾气,可看着一个个都紧绷着脸的杨家人,只捏了捏司月的手,转身离去。
    “啊!”一声高亢的尖叫划破院子里曲终人散后的寂静。
    吓得杨兴宝浑身一个哆嗦,周氏留给小宝的阴影已经够多的,司月当然不想这便宜儿子被吓坏,弯腰将其抱起来,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至于一蹦而起也不怕闪着腰面,目狰狞的周氏,跟她有关系吗?
    即使是对方恶狠狠地朝着她扑过来,就算是抱着小宝司月也能够轻松地闪过,见周氏踉跄地向前窜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婆婆,当心点,免得摔一脸血又说是我用刀削出来的!”
    完全是说风凉话的语气,再配上一脸遗憾“你怎么就没有摔死”的表情,周氏气得两眼发昏,颤抖地指着司月,“你,你,你。”
    “哟,这是怎么了?说话都结巴上了,不会是要中风吧?”司月说话的调调嚣张得没边,对于杨家人没有半点好感的她自然不会施舍她奢侈的同情心,反而是看着他们越难受,她的心情就会越好。
    杨天河本想让司月少说两句的,可一瞧着她们母子两人同仇敌忾,共同抗敌的模样,话就梗在胸口,明明他们是一家人,他真的很想融入进去,让司月也接受他。
    可周氏是生养他的娘,在这个时候,他真的做不到像小宝那般毫无顾忌地站在司月那边,只得闷闷地杵在一边,心想明明进家门前还好好的,为什么又变成这个样子了?她娘到底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还有爹到底还记不记得曾经答应过自己的话?
    只可惜,杨天河想要息事宁人,周氏却不打算放过他,直接冲了过去,也不管他额头上的伤口,一个巴掌呼了过去,打得杨天河头晕眼花,更重要的是,周氏的指甲划过伤口,本就没怎么止住的鲜血又开始往外冒。
    “爹,哇哇。”司月微微一皱眉就松开,想当做没看见,可杨兴宝突然出现的哭声,还有不断挣扎往下掉的身体,这才想起杨天河是她便宜儿子的亲爹,真要不管,小宝哭坏身子亏得还不是她。
    说实在的杨天河被打的有些发懵,差点就支撑不住身体,用力咬住舌尖,疼痛传来,才扫清眼前的黑暗,周氏尖锐的声音不绝于耳,“杨天河,你个遭天打雷劈的畜生,就这么看着你老娘被那个贱人欺负,你还是不是人啊!”
    儿子的哭声与亲娘的咒骂声交杂在一起,让杨天河更加的头昏脑涨,加上这些天一直没休息好,鲜红的血迹映衬的他的脸色难看得很。
    “小宝,拿着这银子带你爹去看大夫吧。”司月从荷包里掏出一个碎银子,放到小宝手里,这男人总归是因为她才受伤的,也算是还了他这个人情。
    杨兴宝两只小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银子,红着眼睛看着司月,“娘亲,你不去吗?”他觉得这个院子里除了爹和娘亲,其他人都好可怕,留娘亲一个人在这里会不会被他们欺负,“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摸了摸杨兴宝的脑袋,这小孩她还真不放心,再看着杨天河此时的模样,要是晕倒在半路上会吓到小孩的吧,“也好,”司月是绝对不会承认她不忍心拒绝这两双带着十足恳求的眼神。
    司月拿起两个小木盒子,转身进了放屋子,很快又空着手走了出来,牵起小宝,就往外走,路过杨天河身边的时候,“跟上,”留下十分简短干脆的两个字。
    “等等,老四媳妇,家里有伤药,给老四敷上就行了,不用特意去看大夫。”杨双吉突然开口说道。
    杨天河迈出的脚步停了下来,一股凉气从内心深处蔓延全身,即使是夏日,他依旧觉得浑身发冷,他知道他的伤不重,没必要特意地去看大夫,跟着司月走也是想要离开让他堵心得很的地方,却怎么也没想到,他爹会说出这番话,为的什么?不还是面子二字?
    司月扫过杨天河的表情,倒是生出那么一丁点的同情,虽然她和小姑娘的爹娘都不在了,可在世时到底是将她们捧在手心里的,再看着杨双吉和周氏这对父母,身为他的儿子真正是可怜得很。
    眼神停留在杨双吉身上,冷光一闪而过,就算她现在还没有接受杨天河这个男人,可他身上已经打上了司月男人的标签,你们这样地欺负是当她不存在吗?
    “若我现在一定要带他去看大夫呢?”司月下巴一扬,眉头一挑,十分嚣张地说道,她可不是杨家这一群虚伪的人,都已经撕破脸皮了,再说这里又没有外人,还装个什么劲?你要是直接说不要顶着一脸血去外面丢家里的人,她或许还不会这般。
    杨双吉紧皱着眉头看着司月,至少在这个家里,还从来没有人敢用这样的态度跟他说话,想着从司月进门后接二连三所发生的事情,再看着明显没将他话放在心里的杨天河,深深觉得他作为一家之主的威严被挑战了。
    “我是他老子,我的话他不听,就是不孝。”杨双吉一字一句说得很是用力,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天河。
    司月看着杨天河因为杨双吉的话眼里出现的震惊,显然不孝二字对杨天河的打击很大。
    “子不教父之过。”司月冷淡地说道,“走了。”她就不信以杨双吉这么爱面子惜名声的性子会将这话传出去,像杨家这样的人,绝对是杨抽不可外扬的忠实执行者。
    杨天河再没有多看杨家人一眼,跟着司月走了。
    “啪!”先前的闹剧,丢了那么大的脸,再加上刚才老四的表现,让他隐约觉得有些事情脱离了掌控,都是这婆娘惹的祸,看着周氏如今的泼妇形象,怒火中烧,杨双吉此时急需要一个发泄口,甚至没有顾忌儿子儿媳妇在场,一个巴掌狠狠地打了下去,那力道之狠,让周氏摔倒在地不说,半边脸几乎是立刻就肿了起来,牙床都有些松动。
    “呸,”感觉到嘴里的腥味,周氏吐出参杂着血的口水,抬头正想哭嚎,可看着杨双吉阴沉得实在可怕的脸,眼里的恐惧一闪而过,整个人也因为害怕而缩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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