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蔡博文点头,看了一眼司月和杨天河,两人肯定是要跟着过去的。
    因为王雪君刚才的变脸,杨双吉等人也不敢再有多余的举动,只得眼巴巴地瞅着一行四人离开,心里的滋味比起之前是更加的难受。
    回到在两位大人眼里狭小得不行的房间,看着杨天河和司月两人,王雪君倒是没多说什么,只是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睡得香甜的杨兴宝,戳着他的脸颊捏着他的鼻子捣乱。
    “王大人,您的要求我都明白,不知道我可不可以问一下,您准备将小宝教成什么样,或者您希望他以后变成什么样的人?”司月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
    王雪君停下动作,看着司月,“难不成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是有那么一点点,对小宝,他的仕途能走到哪一步是他自己的造化,我们做父母的能帮的并不多,长大后做好人或者坏人我也不是在意,毕竟这是他的选择,只要他开心就好,”司月这话让杨天河的脸色有些变,蔡博文和王雪君却是认真地听着,“只一点,我希望他能够不被欺负又有自保的能力。”
    或许杨天河不明白,可王雪君和蔡博文却了解的,“放心,我的徒弟从来就没有被欺负的,只要他不涉及皇权之事捅再大的篓子我都会给他兜着,他不会是像你父亲那样的好人,当然,以小宝现在的性子,要变成十恶不赦之徒也不容易。”
    王雪君的话让蔡博文有些震惊,不过,瞥了一眼司月,心里倒是明白得很。
    “多谢王大人。”司月这一声感谢是出自真心的,她不怕孩子变坏,就怕变成她两世的父亲那样,即使是书上写得大齐的吏治清明得像泉水,她依旧认为,官场比起这个村子更容不下好人,若真是把小宝教育成烂好人一个,恐怕等待他的便是死无葬身之地。
    “明日便是吉日,杨天河,你带着小宝来县衙拜师吧。”王雪君留下这话,就和蔡博文两人离开,司月这才注意到,外面的烈日对两人一点影响都没有。
    “司月,”送走两人之后,杨天河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做个好人不好吗?你为何要那么说。”
    司月并没有说话,推着杨天河到床边,“你看看你儿子,好好看看小宝,老五的话你应该记得吧,大儒的徒弟最次的也是进士,更何况我们家小宝是大儒从小就开始教的,只要他不是笨蛋,不出其他的意外,入官场是一定的吧?”
    杨天河点头。
    司月将那本律法的书给了杨天河,“这上面记载了多少官员被杀的案子,你不会真以为这里面没有被冤枉的,或者,你以为大齐现在所有的官都像蔡大人那般?”
    杨天河摇头。
    “很好,看来你还不是个傻子,”这话说得杨天河有些尴尬,“那你就好好地看看你的儿子,若是做好人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我宁愿小宝好好的活着,当个坏人,祸害别人,杨天河,我想问你,在小宝和一个外人之间,若是必须得死一个,你怎么选择?”
    “当然是外人死了。”杨天河没有犹豫地回答,随后脸色有些发白。
    “那就好,我知道一时半会你可能反应不过来,不过,没关系,你慢慢想。”司月笑着说道,她想,或者杨天河还有可能,虽然她所说的话其实并不形成因果关系,甚至是关联都不是很大,但她肯定不会去提醒杨天河的。
    于是,这天下午,杨天河闷闷地洗了衣服之后,也没有再继续编凉席,而是时不时地看着写字或者玩七巧板的杨兴宝,那目光充满了纠结,杨兴宝也不在意,只当自家爹又抽风了。
    “司月,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杨天河想着面对爹娘时的憋屈,虽然他不认为自己以后会像爹那般对小宝,可是,有些苦他受过了就好,若是能像司月说的那样,让小宝开开心心,又不被欺负地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师傅,你今天是那话,是因为老将军?”离开杨家之后,走出好一段,蔡博文才开口问道,之前包括自己在内的九个徒弟,师傅可从没有说过那话。
    “是啊,救命之恩,我一直想报答的,只是,人已经不在了。”王雪君的眼里有这怀念,“你说,这是不是天意,小宝不是我遇上的第一个小孩,却能让我一见就喜欢,如果不是这样,恐怕没人知道,他竟然还有后人在。”
    “恩,”蔡博文点头。
    “你说说你,”原本还神情哀伤的王雪君,一脸责备地看着蔡博文,“她一直就在这个村子里,你身为安县的县令,竟然都没有发觉,你干什么吃的啊。”
    “恩,”蔡博文点头,他明白师傅的意思,若是他早些发觉,估计司家夫妇如今还好好地。
    “也罢,天意如此,半点都强求不得,再者,我看着那杨家虽然乱了些,可她在那里是混得如鱼得水,”王雪君笑着说道:“若那杨天河能一直那般,她这样过一辈子未尝不是幸事。”
    “我明白师傅的意思。”以后即便是再有人巧遇,他也会尽力不让人将消息传出去的。
    ☆、第47章
    因为隔日便要拜师,又因下午的时候杨天河心里装着事,所以等到一家人晚上出去遛食的时候,提起明日拜师之事,才用力一拍脑门才猛然想起来,他们到现在拜师礼都还没有准备?想着如今的时辰,杨天河是整个人急得原地打转。
    “爹,你怎么了?”杨兴宝疑惑地问着停滞不前满脸焦急的杨天河,司月也同时看了过去。
    “拜师礼,司月,我们什么都没准备。”像大儒那样难得的先生,愿意教小宝,这在杨天河看来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喜事,他这个当爹的也是万分的高兴,谁曾想竟然会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难道是第一次独自面对这么大的事情,所以,他才会有所遗漏。
    “你想准备什么?”明日究竟是不是吉日她不知道,不过,以两位大人将拜师仪式安排得这么紧,恐怕也有看清他们家里的情况,不希望他们大出血的缘故在里面。
    杨天河想了想,他们家里真正拜师的就只有二哥和老五,想着当初老五拜师时准备的东西,开口说道:“至少要有芹菜,莲子,枣子,红豆,桂圆,还有干瘦肉条,这些东西也就是图个寓意好,再说,再贵的,以我们家的情况也买不起。”
    他哪里知道,当初杨双吉还偷偷封了一个十两银子的红包。
    他们的日子还要继续过的,不是他不愿意给小宝准备厚礼,只是他们家的情况那两位大人也看在眼里,他们硬是打肿脸充胖子反而不好,再说,杨天河愣了愣,想到这里,认真地看着杨兴宝,“小宝,明日拜师之后,可不能再像今天这么无礼,一日为师终生为父,王大人就像是你第二个父亲一样,你要尊敬他,听他的教导,好好读书,将来你师傅老了之后,你也是要孝顺他的,知道吗?”
    “恩,”许是杨天河难得这么板着脸跟他说话,杨兴宝将这话记在心里,用力地点头,“放心吧,爹,我知道的。”
    比起杨天河说后面的那番话,她更意外前面关于拜师礼的那段,在她的眼里,杨天河多少是沾染了些杨家死要面子的秉性,如今能这么说,难道是上次在衙门前的经历让他改变了一些。
    摸了摸杨兴宝的脑袋,司月对着杨天河说道:“你也别着急,明天你和小宝早些去城里,这些东西都不是稀罕物,很容易买到的。”
    “恩,”杨天河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那我明天一早就去王大哥家借牛车。”想到这里,眼里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他们借车实在是太频繁了。
    “不必,”司月摇头,她不是没想过要买牛车,这样他们进出县城方便,可不说现在买了没地方放,她也不想便宜杨家人,“拜师讲究诚心诚意,小宝,明日你要从家里走到县城,能行吗?”
    “能的。”杨兴宝点头,去了那么多次,他知道县城距离他们村子并不远,他肯定能走着去的。
    “呵呵,还是你想得周到。”杨天河一想,可不是这个理吗,笑呵呵地说道。
    等三人回到杨家院子时,除了他们西边第一间房有亮光之外,杨家其他房屋都黑漆漆的,至于那些人是不是真的睡着了,他们也管不了,明明只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可在不知不觉间杨天河与杨家之间的距离是越来越远。
    躺在床上的三人又说了好一会话,杨天河才熄了灯睡去,第二天,一家三口早早地起床,吃过早饭,司月扔给杨天河一套湖蓝色的衣服,普通的样式,没有任何的花样,质地却是细棉布,也是杨天河所穿的衣服中最鲜亮的颜色。
    “这是?”捧在手里,杨天河有些意外地问道。
    “给你穿的,昨天下午你又不是没看见,我赶着做出来的,快点去穿上,”司月并没有回头,而是蹲着身子给杨兴宝穿新衣服,“即使是这个拜师礼王大人说不会请人,只是简单的举行个仪式,可到底是我们家小宝的大日子,你这个做父亲的在一边观礼,总不能穿得太寒碜了吧。”
    “恩,是这个道理。”虽然还是有小宝的原因在里面,可想着这是司月亲手做的,杨天河就忍不住笑了出来,喜滋滋地去了床脚那一头,用深色麻布隔出来的小间。
    是喜事自然要穿喜庆一点的衣服,看着杨兴宝一身淡紫色的小袍子,胸前司月给绣了一朵蓝色的牵牛花,喇叭口像是笑开的嘴,脚上是同色的布鞋,脚面上也有两朵小小的牵牛花,“小宝,走走,让娘亲看看。”
    “恩,”穿着新衣服的小孩也挺高兴的,笑眯眯地在司月面前来回走动,随后,偏着脑袋问道:“娘亲,怎么样?”
    “很好看,也很可爱。”司月捏了捏杨兴宝的脸蛋,那白嫩嫩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她怎么看都觉得她家儿子是世上最好看,最可爱的,“走,娘亲给你梳头去。”
    “恩,”依旧是包包头,不过,固定的手帕变成了一条淡紫色的发带,绑好之后,两段刚好留出一小截,没有太长,自然地垂在脖子上方,这么再一看,可不就是个新鲜出炉粉嫩可爱的俊秀小书生一枚吗?
    杨兴宝对着铜镜,拨弄了两下余留的发带,眨眼,再眨眼,对他此刻的形象颇为满意,“小宝这样,比年画里的娃娃都好看。”杨天河笑着说道,眼眶微微有些发酸,在司月没来之前,小宝是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了,都是他这个当爹的没做好啊,让儿子吃了那么多的苦。
    杨天河开心中夹杂着心酸的心情司月两母子都没看出来,也没那时间去体会,他们在听到杨天河的声音之后,回头看去,两人都乐了,不是说他这一身衣裳不好看,只是,杨天河那头上灰色的头巾,还有脚下穿着自己编的草鞋,怎么看都不搭调。
    “小宝,站到你爹旁边去。”杨兴宝听话地站在杨天河旁边,如此一看,对比就更加明显了,当然,司月给杨天河做衣服的时候,就完全是照着陪衬杨兴宝的服饰来的,毕竟今天他们家小宝才是主角嘛。
    如若不是两人那一双相似的大眼睛,估计还真看不出来他们是父子两,“坐铜镜面前去。”司月翻出昨天给杨天河做衣服时留下的布条,对着杨天河说道。
    “哦,”才想到司月要做什么的杨天河,整个人僵直地坐在凳子上,热气开始往脸上冒,感觉到司月软乎乎的手在头上动作,本来紧张地想要闭上眼睛的,不过,从铜镜里看着对方认真专注的模样,杨天河又有些舍不得,于是,为了不让自己的目光太过明显,杨天河的眼珠子左转右转,只是会时不时地在铜镜上停留好一会。
    “好了,”同样的发型,看了看小宝,又看了看杨天河,司月满意了,“这样才像父子嘛。”说完还一拍杨天河的肩头,让他起身。
    杨天河和杨兴宝都看着对方的脑袋,咧出开心的笑容,之前司月就发现了,杨天河若是真心的笑,虽然依旧有去不掉的土气,更多的却是充满阳光的味道,有时候她都觉得很神奇,毕竟这么一张平凡的脸,都二婚了的男人的笑容,怎么会让她生出一种看见阳光大男孩的错觉。
    看了一眼外面大亮的天色,“快点,太阳都出来了,”司月将银子给了杨天河,看着他脚下的草鞋,再看着杨天河其他旧得不行的布鞋,叮嘱道:“一会到了县城,记得一定要买一双新布鞋,有蓝色的最好,明白吗?”
    “恩,”杨天河点头,他总不会拖儿子后退的。
    “小宝,看着你爹,别让他忘了。”司月不放心地对着杨兴宝说道。
    “恩,娘,你放心吧。”杨兴宝点头。
    杨天河牵着杨兴宝的小手出了房门,司月跟在后面,一家三口走过院子的时候看见坐在一边的周氏,都笑着打招呼,不过,这在周氏眼里,那笑容就是炫耀还有嘲笑,冷哼一声,头也不会转身就进了堂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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