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坚定地点点头。李竹在前世时,曾有一阵子迷上了辩论赛。那她现在就用这点为自己辩一场吧。
    乡下没有秘密,杨李两家争女的事很快就传得人尽皆知。李竹再次成为杨家集的焦点。走到哪儿都有人打探。小伙伴们也纷纷来安慰李竹。
    李竹仍跟平常一样,干完活后,找到村口的猪肉铺子,对张屠户说道:“张叔,你明天给我留一个猪尿脬和三斤猪血。”
    张屠户笑道:“你要猪尿脬干啥?”
    李竹笑道:“给亲戚家孩子买的,他冲了气当球喝踢。”
    张屠户笑着答应了。
    回来的路上,正好碰到蔡青。蔡青看着她,温声问道:“要我帮你找个状师吗?”
    李竹摇头,说她要自己上堂申辩。
    “那有要我帮忙的地方吗?”
    李竹再次摇头:“没事,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一般百姓都怕见官,李家这么做,也说明他们是黔驴技穷,没法可想了。
    蔡青陪着她走了一段路,说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如果官司输了,你也不要灰心,熬上两年,很快就会云开日出。”
    “好。”李竹笑着回道。
    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没几天,不但杨家集的人知道了这个消息,就连县里的一部分也知晓了。太平年月,人们闲来无事,古代娱乐甚少,一般人也就看乐听听新闻,传传闲言,看看别人的笑话,偶尔也被别人笑笑。
    还有的闲汉闲妇专门绕路来看李竹这个当事人。不管怎样,卤肉摊的生意倒好不少,这也是意外之喜。
    这些日子,李竹也从杨墨那里了解到古代的断案详情。李竹知道,本县的知县姓白,年过四十,没甚能干,与本地的几个大乡绅关系不错。他不是清官,但也没贪到人神共愤的地步,总而言之,是一个各方面很平庸无功无过的庸官。
    他上任几年,清河县也没发生什么大案,无非是些民事纠纷之类。
    这时的案件除了大案或是有伤风化的案件外,都允许民众旁听,这样一来,也顺便进行了普法教育。
    众人打听今日升堂,纷纷摞下手中的活计,挤到衙门门口旁听。
    杨家集和李家村的人也来了不少。
    威严肃整的县衙内,一班衙役手执棍杖站立两旁,县令、师爷依次堂上就坐。白知县身穿官服,一脸严肃,一拍惊堂木,高喊:“升堂”。殿内静寂无声,殿外的人扭长了脖子往外看去。
    “咚咚”击鼓声不负众望地响起来了。
    白知县高声命令:“带击鼓者上堂问话。”
    衙役领命上前,带着肖氏进堂。
    很快地,其他衙役也带着李大姑、杨墨和李竹上堂。另一拨皂隶则带着刘氏和李大富、李寄上堂。
    两家人上堂后,分列两边,跪了下来。
    白县令端坐堂上,一拍惊堂木,高声问道:“原告何人?有何冤屈?细细诉来。”
    肖氏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她看向刘氏和李大富,那两人也跟她差不多。
    肖氏强作镇定,颤声说道:“民、妇肖李氏,要告的人是我的大姑姐一家,他们拐带我的闺女李竹,骗取我家的卤肉秘方。恳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妇做主,让我们一家团聚。”
    白知县问道:“被告杨李氏,杨老实。”
    李大姑和杨老实一起答道:“民妇、草民在。”
    白知县问道:“李肖氏说的可是实情?李家的女儿可是在你家?”
    李大姑答道:“她女儿确实在我家,不过,民妇并没有拐带她。当初我弟媳难产,加上女孩康健,男孩子瘦弱,那天又电闪雷鸣。他们一家就认定我侄女是不详之人。平日里对她非打即骂,对男孩宠得上了天。
    民 妇看侄女可怜,就时常接济。后来民妇弟弟一家因为缺钱,为了三十两将她卖给一个三十多岁、生过两个婆娘的男子,侄女气得一病不起,再三恳求,我才求了当家 的,把侄女接回家来。为了避免再发生类似的事,民妇借钱给了弟弟十五两银子,这是当初的断亲契书,有里正和众乡邻作保。请大人过目。”
    衙役接过李大姑手上的契书呈给白知县。白知县和师爷看罢,沉吟片刻,突然一拍惊堂木,说道:“百善孝为先,本朝以孝治天下,血脉亲缘岂能是一纸契书买断?被告李竹何在?”
    李竹立即应声:“民女李竹见过青天大老爷。”
    白知县打量一眼李竹,朗声说道:“李竹,你的亲生父母要你回家,你可愿意?”
    李竹回答:“回知县老爷,民女不愿意。”
    白知县眉头微皱,喝问道:“为何不愿意?”
    李竹不疾不徐地说道:“因为我不愿意被人随意打骂,不愿意给哥哥当牛做马,不愿意去拿扫把星。民女恳求大人成全。”
    李竹话音一落,刘氏不等知县发话,就接道:“我的好孙女,奶奶和娘都知道错了,以前听信那道士的话错怪了你,只要你肯回去,从今以后,我们一家人定会好好待你。”
    刘氏说完,赶紧向上叩头:“民妇无状,不等传话,情不自禁接话。请大人责罚。”
    白知县见刘氏一把年纪,并没有责罚她,反而问道:“老人家,你还有何话说?”
    刘 氏一听这话心中暗喜,稍一酝酿,便哭着说道:“大人,以前民妇一家听信谗言错待了孩子,她有怨我不怪她,只希望她能看在骨肉亲情的份上,回到李家。民妇丈 夫早逝,辛苦拉扯几个孩子长大,如今岁月无多,没有别的奢望,只盼儿子满堂,一家和乐。一想到民妇家中骨肉分离,民女的孙子被人戳脊梁骨,民妇寝食难 安。”
    刘氏这番话说得入情入理,不知情的人听了颇为动容。连知白县和李师爷也有些动容。
    李大姑气愤地接道:“你们若真有心认错,为何孩子到我家几个月不提,反而是在赚了点钱交了时运才赶紧过来要人”
    李大姑将李家以前做的事说了一遍,并伏在地上说道:“大人,民妇所言暗暗属实,大人若不信,可传李家村的村民作证。”
    今日到场的村民不少,白知县传了几个上堂,大家所言差不多,李大富夫妻俩确实爱打骂孩子。对此,刘氏肖氏也供认不讳。
    刘氏话锋一转道:“大人,俺们乡下人家粗俗,孩子都跌来打去的,不像城里头的孩子娇贵,不光是民妇家,村里谁家都是这样的。如今民妇一家也知道错了,俗话说,人非圣贤谁能无过,俺们这些做长辈都给她这个小辈赔礼道歉了,她还想怎么着?”
    肖氏这会儿不由得暗暗佩服婆婆,姜还是老的辣。门口听众的风评愈发地向李家一家人倾斜。
    李大姑和杨老实心中焦急。
    杨墨看了看二人,正要开口。
    就听李竹朗声说道:“大人,民女有话说。”
    白知县点头应允。
    李竹问道:“大人在上,身为大燕子民,民女自认为无愧于天,一向与亲人乡民为善。民女为何单单对自己的父母这样?为何宁肯闹到公堂上人,还是不愿意归家?大人可知晓为什么?”
    白知县不辨喜怒,说道:“继续说下去。”
    李竹继续说道:“这是因为民女被伤透了心,从民女记事起,就有受不完的虐待、打骂、挨饿,民女生而为人,也有脾气秉性。民女的心不是泥捏面揉的,想让怎样就怎样,它虽称不上贵如宝玉,却如瓦砾一般,被打碎了就再也不能复原了。
    因 此民女的奶奶和母亲说再多的话也没用了,这些话她为什么去年、前年大前年不说?他们的悔悟为何我等了十二年都没等到?为何在民女得到福星之称,得到陈观陈 公子的二十两赏银时就突然悔悟了?大人,您觉得民女能相信他们的话吗?大人,人们都说您两袖清风,爱民如子,你断案如神,明察秋毫,不冤枉一个好人,不放 过一个坏人。民女泣血恳求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
    众人被李竹这番话震了一下,谁也没想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小姑娘竟能清晰明了的说出这样的辩白。
    李竹这话一出,双方便进行针锋相对的辩驳。杨家众人拿李竹被虐待的事和契书说事。而李家人对于前个事实痛快承认。而关于这种私人契书,着实没有法律效益。因此,即便加上李竹的辩白,杨家一方还是处于劣势。
    白 知县和师爷小声商量几句,啪地一声将惊堂木一拍道:“肃静。本案中,被告是原告李竹之亲祖母亲生父母。先前因为误会,原告三人对被告有虐待行为,念其有心 改正,因此着被告三日内回归本家,又,杨家对被告李竹有养育之恩,又系亲戚,杨李两家当和睦相处,不得再有纠纷。”
    刘氏肖氏还有李大富均是一脸的喜色。杨家刚好与他们相公一脸忧色。
    李竹不等知县结案,大声呼唤:“民女不服!”
    白知县耐着性子问道:“被告因何不服?”
    李竹说道:“大人,民女十二年受的苦难怎么了结?就因为有血缘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白知县心中有些恼怒,觉得这女子太不知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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