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说吧。”宁希迈说着,往椅背上一靠,半阖双眼。
    李竹简洁利落地将事情叙述一遍。
    宁希迈听罢,嘲讽地笑道:“这么说,你娘想在这二龙山上守节?你要知道,这山上全是土匪,都差不多的货色,她今日拒绝了朱横,还有刘横王横,她总得找个男人。”
    李竹接道:“可是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即便是同一棵树上长的,叶子也不一样。我娘只是想找个略合心意的。”
    宁希迈不置可否,没说答应也没说不答应。
    李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良久之后,她抬眼向上一看,不禁气结。这个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
    李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他。
    她看看屋外的太阳,现在应该是未时左右吧。反正她回去也无事,索性跟他耗吧。
    想到这里,李竹也不急了,她悄悄拖过一把椅子坐下,还顺便给自己找了本书看。
    宁希迈看上去睡得很香,还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
    李竹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轻轻地翻动着书页。
    半个时辰过去了。宁希迈终于睡醒了。他伸伸胳膊动动腿,一脸地神清气爽。
    李竹也站起身来,将书放回原处,默默地等着。
    他看到李竹,一脸惊讶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
    李竹声音平淡地答道:“大当家的没说让我走,我不敢走。”
    宁希迈嘴角一扬,低声道:“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李竹还是站着不动。
    “怎么?”宁希迈扬眉问道。
    李竹的耐心快消磨殆尽,她抬起脸,注视着宁希迈的目光飞快地说道:“大头领,我记得您曾说过,山寨中人不得强抢民女。难道我娘身为山寨中的一份子,连山下民女的地位都不如吗?若是在山上安全得不到保证,那人们又何苦抛下一切上山来?”
    “嗯。说得好,继续。”
    宁希迈用那双如寒潭一样的眸子凝视着李竹,让她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你可以走了。”宁希迈再一次下逐客令。
    李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机会,她决定豁出去了,仍倔强地站着不动。
    “好吧,我答应你,会尽快处理这件事情。”
    李竹得到了这个保证,才放心离开。
    李竹回到南玉处,向她大体说了求情的经过。
    南玉对她颇为激赏,她笑道:“没想到你竟这么大胆。我听说山上的人都怕他。你怎么一点也不怕他?”
    李竹敷衍几句,说自己可能是只想着母亲的事,连怕也忘了。
    李竹今日是回不去了,她就托了人捎话给母亲,说自己在二夫人处。其实不用她捎话,王氏和李辉已经从文娟那里知道了李竹被选中的事情了。
    第二天清晨,李竹正在帮南玉梳妆。就见刘妈走过来说道:“阿珠,方才大当家身边的阿四来了,说让你过去一趟。”
    李竹只好向南玉告退,朝宁希迈的住处走去。
    宁希迈正在查看账簿。李竹到时,他头也不抬地指指旁边桌案上。
    “把那本账簿核对一遍,对完签上自己的名字。另外,再把那篇文章誊写两遍。”
    宁希迈说到这里又补充一遍:“这山上识字的人不多,你先顶上几天。”
    李竹不疑有他,应答一声,坐下开始算帐。
    她 的算盘打得不怎么样,远远不如心算。于是她装模作样地拨弄了一会算盘,便开始飞快地心算。账本很薄,约有一刻钟的功夫,李竹便算好了。她磨蹭了一会儿才签 上名。然后开始誊抄文章。这文章是一篇写景文,文采有些不通。李竹也不管,他让抄便抄。她的书法练了几年,虽稍有起色,但仍谈不上美观。只是将就能看罢 了。
    “写完了,拿来我看。”宁希迈伸手接过账本和文章。
    他像是在看什么难懂的内容一样,时而皱眉,时而疑惑。最后长舒一口气,抬起头,定定地盯着李竹看。
    李竹略有些忐忑地问道:“大头领,难道是算错了?”
    宁希迈嘴角一弯,目光闪烁,他弯腰递过账本,指着一处签名道:“你看这个。”李竹随意一瞄,不觉吃了一惊。原来,她由于惯性使然,竟然在其中一页签了“李竹”这个名字。
    李竹压着突突的心跳,故作镇定地说道:“哦,我不小心写错了。”
    宁希迈目不转晴地盯着她,扬扬手中她抄写的文章:“那么这个呢?我记得你父亲的名字有个‘齐’字,你母亲的名字有个‘香’字。这篇文章中,有八处‘齐’和‘香’字,你竟一处都没避讳。”
    李竹心里不由得愈发紧张,脸上仍是不动声色道:“我、我一紧张就忘了。”
    宁 希迈缓缓站起了身,一步步地向她走过来,他的双手按在她的椅背上,压低声音道:“若是偶尔一处,你说忘也能说通,可是有八处呢。父母的名讳怎么可能那么容 易忘掉?你不但忘了父母的名字,连自己的笔迹也忘了吗?我手上有你以前抄的诗词,跟现在是判若两人。——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第158章 处境。预言
    ?“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宁希迈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李竹的心中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她没想到宁希迈竟会如此敏锐,这么快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宁希迈步步紧逼,眼中闪过一丝迫切,“告诉我,你是谁?你是不是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李竹只好虚弱地否认:“我谁也不是,我只是生了一场病什么都不记得了。”
    “你说慌,你的眼睛,你的仪态,总让我想起一个人。我以为是我的错觉,但根本不是。”
    李竹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过份,快得她难以承受,她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抽搐、痉挛起来,身上直冒虚汗,眼前发昏,接着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
    再次醒来时,李竹一睁眼便看到了南玉那张担忧的脸。
    南玉看着她说道:“阿珠,你有心疾怎么不告诉我呢?”李竹也是一阵惊诧,她也不知道这具身体有心脏病。有这种病的人据说不能太过激动,不能大喜大悲,可能是宁希迈猛然戳穿她,她一时承受不住才犯了病。
    “他呢?”李竹环顾四周,没看到宁希迈的影子。
    南玉眨眨眼说道:“你还惦记着他呢?方才他真是急坏了,把全山寨的大夫都叫来了。还说若是你还不醒,他就下山掳来几名大夫。你们俩这是?”
    李竹牵牵嘴角,勉强笑了笑,赶紧转移话题道:“对了,他有没有说过我娘的事?”
    南玉抿嘴一夏,想了想,说道:“唔,你娘啊。他说已经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养病吧。”
    李竹就在南玉这儿开始养病,南玉把袁圆拨过来照顾她。
    从那以后,她再没见过宁希迈。
    不过,她听说,官府派了大军来围剿二龙山。寨中的人们十分忙碌,男女老少一起动员起来,男人们打造兵器和船只,妇女和孩子则一起制造干粮缝制冬衣。南玉本人也很忙碌,相较之下,只有李竹是个闲人。
    李竹歇息几天后,便开始下床活动。她一边干些力所能及的轻活,一边不动声色地打探消息。
    但 她很快就察觉到自己的处境不妙。这里根本没有办法与外界通信。寨子里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往山下寄信的,即便要写信,也得经过专人检查,看看是否透漏了寨中 的消息才准许通过。想逃走,也不可能,这里的水域辽阔,方圆数里都是水泊,前方还有两道险关,上面有重兵把守。而且,就她这副身体,又能往哪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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