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柔妃进来点了阿绵一记额头才让她清醒过来。
    “阿绵想些什么呢?用膳也不专心。”柔妃拿起银筷给她夹了一块豆腐,“这般不当心,改日还得吃出毛病来。”
    “姑母。”阿绵不好意思唤了声,回过神正常用膳。
    阿绵想的是元宁帝最近的行为,很明显他的病情愈发严重了,如果自己不在身边,稍微一受刺激,他很容易就会犯病……
    最近也终于开始更加频繁地取人性命,除去那些微不足道的宫人不说,驸马和铃美人就不得不算在其中。
    驸马的死虽作了一番掩饰,可有心人只要稍微一查就能查出,也就那些老百姓无从知晓罢了。
    元宁帝最初可以算是明君、仁君,但如今只能算中规中矩,再往后,如果真的成了众人最不愿见到的暴君……
    阿绵努力回想前世北齐皇族的下场,可无奈她本身对那段历史就不大熟,如今过了这些年就更模糊了,她本是想拿来做个参考的。
    草草用过晚膳,阿绵无精打采地回到寝殿,贴身侍女们才服侍她梳洗完,着上中衣,便听得人来报,说是太子遇刺,陛下从西门回宫,便径直来了最近的柔福宫,传太医为太子治伤。
    “太子哥哥遇刺了?”阿绵瞬间就要冲出门外,幸好还记得回来穿上简单的外袍披上大氅。
    “小姐您先慢点儿。”香儿急匆匆赶上,为阿绵戴上一顶帷帽,“如今主殿肯定乱糟糟的,您去了一时半会儿恐怕也见不着太子。太子殿下受伤,肯定围了一群太医,没准儿陛下还要嫌您添乱呢。”
    “我知道。”阿绵抿唇,想到了那天太子为救她而鲜血淋漓的手臂。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阿绵着实担心,不亲眼见一见恐怕不能安心睡觉了。
    她还汲着寝鞋,今夜又只有稀疏几点星光,冬风萧瑟,直将阿绵的小脸冻得煞白。
    见自家小姐迎着冷风小跑过去,香儿跺跺脚,对旁的宫女吩咐几句话,忙跟了上去。
    阿绵没有声张,径直跑入主殿。现在果然乱得很,她这小个子一时半会儿还真没人注意到。
    第一眼见到她的却是元宁帝,元宁帝眉头紧锁目光犀利,视线甫一往旁移便看见了冻得指节发白的阿绵,大步一跨便将人提了起来,不怒自威,“服侍安仪郡主的宫女呢?”
    “奴婢在此。”刚赶到的香儿并其他几个宫女顿时刷拉拉跪地。
    “拖出去各打三十板子。”元宁帝扫了一眼,不容置喙道,同时止住了阿绵求情的想法,“她们服侍不利,让你大病刚愈就又受寒,这是该得的。”
    阿绵合上嘴,过了会儿道:“陛下,我听说太子哥哥遇刺,怎么样了?伤得严重吗?”
    正巧柔妃带人拿了东西来,见状哎哟一声,上前接过阿绵,“怎么这么急,出来衣裳也不穿好,又病了可怎么办?你阿娘先前可暗地埋怨过我一次了。”
    轻柔地将阿绵外袍暗扣一一扣上,再拢了拢大氅,“别担心,太子无大碍。”
    阿绵松了口气,“是什么人这么胆大,敢行刺太子哥哥?”
    元宁帝冷哼一声,但此时这里人多口杂,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柔妃摇摇头,“我也不知呢,不过来时微扫到一眼,太子殿下好像只是左臂伤口复裂开了,又被新划了一刀,看着有些吓人,实则好生休息一番,很快就会没事的。”
    又是左臂……阿绵眼皮跳了一下,那归咎起来,还是有她的责任。
    这时,几位太医先后走出,对元宁帝并柔妃一行礼,抹了把汗道:“太子已无事了,只是失血过多昏迷了过去,回头好好做些药膳补补身子,而且……”
    “何事?”元宁帝上前一步。
    “陛下最好让太子殿下这一个月都不要再去武场了,御马场也不可,之前殿下的手伤便是因此而愈合缓慢的。”
    “朕定会亲自看着他。”
    太医点点头,复回头和几位同僚低语商量了一番,禀道:“那刀上淬了毒,倒并非剧毒,只是会让太子殿下三日不得动弹,还望陛下等太子醒来说与他知晓。”
    元宁帝颔首,“那太子可移去别的宫中?”
    这里毕竟是柔妃寝宫,让太子一直躺着也不大好。
    太医摇摇头,“这三日最好不要,让太子好好休息一番。”
    柔妃善解人意,立刻道:“陛下,无事的,臣妾这几日就去阿绵那里住着。”
    元宁帝略一犹豫,阿绵脆声开口,“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太医看她一眼,微点头,“郡主担心自可进去探望一番,只不过不能喧闹,免得惊扰了太子殿下休息。”
    得了允许,阿绵从柔妃怀中下来,一溜小跑进寝殿去。
    出乎意料,太子醒了过来。他半倚在床榻上,姿态率性随意,微睁着眼,似乎在看着半空中的什么东西,周身散发出阿绵很少感受到的气势,可怕得渗人。
    阿绵轻手轻脚走了过去,盯着太子露在锦被外被包得死死的手臂,白色布条中间透出小块鲜红,不难想象刚受伤时的伤口是多么触目惊心。
    注意到她,太子气息平和下来,还有心思扯出笑容,“小丫头怎么这副脸色?孤又没事。”
    太子殿下任性惯了,向来不把什么这种伤放在眼里,他觉得自己身体可好得很。
    阿绵没心情和他斗嘴,缓缓坐上床沿,撑腮盯着伤口看,不发一言。
    被她这奇怪的目光看得不自在了,太子手指动弹几番,“阿绵是想问孤是怎么受的伤?”
    阿绵抬眼,她还以为这是特殊机密,不能随便告诉别人。
    太子眉峰微动,“倒也没什么不可说的,不过是有人前去大理寺想要救出云太傅,正好被孤和父皇看见,打斗起来不慎受了那人一剑而已。”
    “云太傅呢?”
    说到这,太子脸色终究沉下,“被救走了。”
    若只是被单纯救走,他和父皇还不会如此大怒,但那人猖狂得很,带着云太傅跃墙而下,还不忘留下一句,“暴君,多行不义必自毙,你就等着吧!”
    这话他不会对阿绵说,阿绵不知来龙去脉,也不懂别人为什么要救走云太傅。
    陛下明明只是暂囚,并非赐死啊?
    阿绵不自觉咬着唇思索,直将薄唇咬得殷红,太子忍不住想捏她,却发现浑身无力,只能唇角微弯,“年纪小小倒想得不少,还不快去睡?”
    二人一番互相打趣过后,元宁帝带人走入。映入眼帘的便是阿绵红润得不寻常的嘴唇与太子微渗出血来的左臂,瞳孔不由微缩,这两抹鲜艳的红勾起了他的回忆。
    眸光渐渐深邃起来,元宁帝想到了那日张太医说的话。
    ☆、第29章
    太子遇刺,元宁帝大怒,第二日在朝堂上就发作了许多为云府奔走的朝臣。
    云老太傅被人劫狱救走,元宁帝命人粗略查探了一番,初步并不能查出,便直接将其定性为了通敌叛国。当场命吴廷尉带人抄了云府,男丁年满十六者流放千里,年幼者送入宫去势成为内侍,女子则充入宫中舞乐司或成为最下等的宫婢。
    但凡有不愿服从旨意试图逃走的,一旦被抓到当场格杀,据说那日云府的鲜血流了一地,隔了一条街都还能闻到隐约的血腥味。
    这番动作下来,不说云府如何哭声震天遍地喊冤,许多朝臣却是心胆俱寒。
    陛下太过无情,对于曾亲自教导过他的云太傅一家也能如此,已经初见暴君雏形。
    元宁帝尚不自知,长久以来的宁氏皇族专权让他对自己的掌控力极具信心,从未觉得这些大臣的想法会动摇到自己的皇位。
    听说了这些事,太子眉头皱起,“父皇这次,做得有些过了。”
    御史大夫张承点头,“正是,微臣此次前来,便是希望太子殿下能够劝谏一二。长此以往,臣只怕……君臣相背啊。”
    “其他几位将军和领军有何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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