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太子早知这两人不过半斤八两,对阿绵的话向来只信一半。
    阿绵想到元宁帝,不免追问,“对了太子哥哥,大皇子和如嫔怎么会……?”
    她自小就和大皇子不太亲近,儿时可能还会多说几句话,近些年就越发生疏了,见了面也只会谨遵礼仪地唤一句“大皇子”“郡主”。
    太子冷哼一声,“两个不通伦常的畜生罢了。”
    看来他真的怒了,阿绵识趣地不再提,也不知刚刚那两人到底说了什么,要知道只是简单的私通太子定不会生气到这个地步,更别说称大皇子为‘畜生’。
    “那……我们的要事办完了吗?”阿绵眼睛转了转,见外面天色还早。
    “想去做什么?”
    “阿青姐姐已定了亲,一月后便是婚期,我想去给她挑些头面。”阿绵忽然想起这件事,她不想让两人一直记着刚才的事,只能转移话题。
    确实还早,太子命人去隔壁厢房查了一遍,便带着阿绵上街去了。
    宁清惋向来爱玩,他们也没指望一时半会能将她找回,而且她身旁有侍卫跟着,出不了意外。
    如今春|光正好,京城街上行人增多,阿绵便戴上了帷帽,只留香儿小九跟在身旁,其他侍卫远远坠在后面。
    “小姐,那家铺子素来名声不错,打造的首饰向来也是京城中独一份。”小九想了想,笑道,“就连这铺名也特别得很,倒像和小姐有几分关系。”
    阿绵遥望去,铺名确实十分独特,匾额上书“娇子”两个鎏金大字,装饰别致大气,与别家相比在门面上就胜出不少。
    才至门口,便有店小二毕恭毕敬迎了上来,“小姐要看些什么?”
    香儿开口,“不拘式样,将你们这儿新奇贵重的头面珠翠都拿出来看看。”
    小二只眼角一瞥眼前一男一女的衣料样式,便知并非普通的达官贵胄,尤其是那男子,虽未发一言,周身凛然气势已让人难以忽视。
    外间摆放的普通首饰他们确实看不上,小二头垂得更低了些,“还请几位稍等片刻。”
    阿绵很少亲自来外面挑选首饰,毕竟每月都会有人送来一批府中小姐们挑选,以她的身份,宫中也会时常赐下。一般的她早已看不上,没想到这家铺子确有几分新意。
    目光在架上流连,阿绵感觉这风格有几分眼熟。
    她入铺也没摘下帷帽,此刻只静静站立在一旁,隐约的身形还是叫人看了出来。
    “阿绵!”一位年约十六的少女朝她走来,眼带惊喜,“今日没约成你,没想到如此有缘,竟在这里碰着了。”
    正是清晨程王氏代阿绵回绝的张小姐张箐,阿绵一笑,“是挺巧的。”
    “这位是……?”张箐好奇打量她身侧的太子,见这青年剑眉朗目,气度不凡,微站在阿绵左前侧,保护欲十足,心中不由有些担忧。
    阿绵略一沉吟,笑道:“这是我兄长。”
    太子挑眉,微笑不语。
    “是吗?”张箐总觉得有几分眼熟,但想不起,终是松了口气,“阿绵也是来挑首饰的?”
    阿绵点头,“你是一人来的?”
    “自然不是,我兄长也在外间等着呢。”张箐拉住她手,“不如等会儿一同用膳可好?我们早在聚华楼订好了雅间。”
    “不必。”太子开口,他未看张箐,修长手指抚过一支香木簪,拿在手中端详起来。
    他声音不大,但自有一股不容置喙的气势。
    张箐在贵女间也算比较直爽胆大,竟也不敢接话,半天才小声道:“你这兄长,竟比我阿爹还要吓人。”
    当然了,你阿爹还在他手下办事呢……阿绵心中偷笑,她曾看过御史大夫张承在太子面前恭敬有加的模样,如今一看,果然是父女。
    正闲聊间,张箐兄长——张合寻了过来。他起初还没认出阿绵是谁,待听得妹妹唤了名号才浑身一震,微红了脸躬身道:“郡主。”
    阿绵统共见过他三次,但这三次,这人无一不是面色羞红,看也不敢看她,害得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什么时候无状调戏过他。
    太子见状微眯了眼眸,余光往张家兄妹身上扫去。
    张箐热切,张合拘束,唯一相同的就是不时往阿绵身上偷瞄的目光。
    张承忠心不二,他很欣赏,不过如今看来,他这嫡子却是不及其父三分风采。
    店小二终于将几幅头面小心呈来,阿绵微掀开纱幔,捻起一支珊瑚珠排串步摇,笑意盈盈道:“这支步摇倒是很适合阿青姐姐。”
    程青肤色不够白皙,颜色过深的首饰都不大适合她。
    “原来是为你那庶姐。”张箐惊讶阿绵于竟对庶姐这么好,“真是有心了,听说她许了林宗正的长子。”
    阿绵偏头,又看向一支蝴蝶纹步摇,轻声道:“阿青姐姐在府中备嫁,我不过借机随意看看罢了。”
    “你可有看上什么?”
    张箐摇头,又点头。
    她有些不舍这次来之不易的机会。
    张箐知道,自家木头哥哥一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位安仪郡主便动了心,偏偏什么都不敢说不敢做,和他说他也只会道自己配不上郡主。
    可她不觉得,自家家世不弱,郡主的身份是要高些,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更何况程青自接触到阿绵以来,就觉得她性子与自己十分合拍,若真能有这样一个小嫂嫂,她可再满意不过。
    她用目光示意几次,见自家哥哥都只是垂首不言,不由恨铁不成钢地跺跺脚。
    依着和阿绵看了好一会儿首饰,有婢女前来道夫人小少爷都在酒楼等着,张箐这才一步三回头地带着自家哥哥离开。
    阿绵轻呼出一口气,方才不知为什么,身边这人就突然不悦起来,即使没有开口,但两人相伴十余年,她岂能感觉不到。
    “太子哥哥又是闹的什么脾气?”她斜睨他一眼。
    太子垂首俯视她略带嗔意的面容,明眸善睐,顾盼生辉,也怪不得张承家的公子忍不住几番窥视。
    “孤觉得,今后还是少带你出来的好。”他复看向别处,嘴角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容,“太不省心。”
    阿绵顿觉气恼,自觉自己今天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突然这么说了一番。
    还有他人在,不便和他理论,阿绵只得将不平先放下。
    挑了两幅以珍珠和紫玉打底的头面,太子身旁侍卫付过银钱,一行人正要离开,便见得铺子掌柜匆匆赶来。
    “小姐且慢。”掌柜脸上覆了薄汗,笑道,“小人忽然想起,铺中还有几样珠翠未呈上,正适合小姐这般年纪。除了小姐这般气度容貌,恐怕也无人配得上了。”
    “哦?”阿绵应允,便被掌柜领至内间,一眼便瞧见了里面盘上搁的钗环,通体乳白,看得出是由上好玉石雕刻而成。
    掌柜介绍道:“此钗名为垂珠却月钗,由温玉所制,戴在发间可润泽青丝,沁人心脾。”
    “小姐方才买了两幅头面,若是喜爱这钗,小人可以半价赠之。”
    阿绵却是出神,这钗……
    她梳妆盒内也有这样的一支钗,衔月含珠,只不过是由普通的香木而制。
    而且……那是当初七叔叔亲自为她做的。
    ***
    方用过午膳,朱月带着丫鬟良儿在廊间漫步,唇边带着和煦的笑容,让人见了便心生亲近。
    有人道她是程府待人最和善的小姐,也有人嗤之以鼻,道以她的身份,之前若非老夫人垂怜,哪能在程府待着。如今老夫人仙去,她没了靠山,可不得摆出这么个温柔知礼大度的模样,没见她亲姑母三夫人无暇照看她,她便巴上了四夫人的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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