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灵韵深呼吸一口气,深深的看向世子,嘴角抖了抖,似乎想说什么,却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力气,“是么?”
    世子,“不准备问问我么?”
    韩灵韵嘴角翘了翘,“不用了。”
    世子却自顾自的道,“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给你说的,也不知道她到底为什么这么做,我只能给你说,我原先给了她好多钱,这些钱足够她衣食无忧的过上一辈子,只是这些钱转眼间就没了。”
    说到这里世子嘴角扬起,似乎嘲讽的厉害,眼睛却越发的冷冽,几乎能穿透人心,声音也冷的像冰渣子一样,“……她前几天自己把所有的积蓄都用来赎身,老鸨原先是不准的,只是后来她划破了自己的脸,老鸨就同意了,她只带了一身衣服就走了,我属下说朝着洛水去了,你现在去下游看看或许还能瞧见她的尸体。”
    韩灵韵真的愣住了,再看过去世子已经转身走了,火红色的披风在地上拖了一小段。
    站在原地半响,韩灵韵也转身而去,事到如今,无论是什么都没有再说的必要了。
    活着也罢死了也罢,之后再和他无什么关系。
    韩灵韵自嘲的笑了笑。
    一步步的折回韩家,腿猛然一软,头晕眼花,旁边的小厮立刻的扶住他,韩灵韵强忍住那股难受的感觉,扶着小厮的手,一字一顿的道,“去寿安堂,我要去找老祖宗请罪。”
    ***
    没了西娘子和世子的流言,这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闲暇的时候才会关注这些是是非非,到了年底都是老婆孩子热炕头谁还有心思说这个。
    重锦面无表情的听着止戈的汇报。
    “……韩家的老祖宗气的晕了过去,韩家郎君现在被罚跪祠堂……”
    重锦挥了挥手,“不用说下去了。”
    止戈顿了下,又道,“那西娘子的尸体……”
    重锦冷漠的道,“烧了吧。”
    止戈嗯了一声,重锦突然笑了下,“爱情这种东西……”
    嘲弄的意思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到,夏至还没有从那种震撼中回过神来,现在听重锦嘲弄的声音几句说不出话来。
    重锦,“世子给她钱,她把钱去全都给了那么男人,那个男人全都把钱全都赌了,抱着老婆骂她下贱,韩家的给她赎身让她远走高飞,她不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情愿去算计一直对她的男人,止戈,你说这是为什么。”
    止戈柔声道,“那是她本事不够,还太贪心。”
    贪心的想要那个男人的爱情,还想要那么男人念着她的好,最后只能落的跳河自尽的地步。
    止戈也觉得西娘子不是一般的傻,风流俊美的名门公子不要非要赖着一个吃喝嫖赌什么都做不好的无赖,为了那个无赖竟然愿意去踩掉尊严的给他筹钱,还愿意去舍掉原则去算计人。
    不过对她们来说,能达到目的就成。
    说到底止戈也觉得奇怪的很,不知道是这位韩家郎君的品位和一般人不太一样,还是这位西娘子的手腕太过高明,他找的几个人里面,各种各样的美人都有,而能成功的只有西娘子。
    止戈,“罂粟花粉不是短时间内能戒掉的,来年的科举怕是不可能了,韩家的混乱会持续一段时间,小娘子,要不要进行下一步。”
    重锦点了点头,在止戈离去的时候却突然问了句,“那个男人呢?”
    止戈愣了下,“放回去了。”
    条件不就是等西娘子的任务完成之后就放了那个男人么?虽然按理说她只完成了一半,但是也算完成了,止戈看着那个无赖就烦,等得到西娘子投河自尽的消息之后就让人把他放了。
    重锦嘴角挑起一抹冷笑,“把他废了。”
    止戈又愣了一下,看着重锦满脸的冷漠,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柔和了下,柔声道,“是,我这就让人去办。”
    顿了是又道,“同昌世子好像猜到了一二。”
    “在绮翠阁下面的说话他们没有听到,不过……”
    重锦疲惫的挥了挥手,“他马上就走了,不足为虑。”
    止戈已经察觉出重锦在目的达成之后竟然不是高兴,而是疲惫还有一种深深的……厌恶?
    他有些莫名其妙,虽然这个计策有些阴险了些,从某种角度来讲韩灵韵完全是无辜的,他们无冤无仇,只是他们想算计韩家,想要韩大娘死,韩灵韵作为最受重视的嫡长子就是最好的突破口,虽然有些遗憾,他也只能说抱歉了。
    至于西娘子他只能说傻,他们做交易,你情我愿,你不愿意做也没人拿着刀子逼着你去做,为了一个男人舍掉一切最后那个男人连你的尸体都没去看一眼,那是你眼光问题。
    ☆、56|52|3.23
    死到临头是什么感觉?
    西娘子意识已经不清楚了,恍惚间回到了她很小很小的时候。
    西娘子原来不叫西阳,她在家里排行第四,家里人就喊她四丫头,上面有三个姐姐,还有一个小她四岁的弟弟。
    她出身的地方是个很穷很穷的村子,整个村子里只有上百户人家,离城里很远很远,到最近的一个城里都需要好几个时辰,在她记忆里她根本没有去过,偶尔家里的收成好些了,她阿爹去城里卖了粗粮换些别的吃食也只会带着她阿弟。
    她阿弟是她们家的宝贝疙瘩,她记得最深刻的一件事就是她阿娘抱着阿弟,粗糙的大手塞给她一个饼子,“四丫头,这是你弟弟,咱们家的根,你要对他好。”
    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要留给她阿弟,因为她阿爹说日后她弟弟是要传宗接代的,那个时候她对这个词还懵懵懂懂,不太懂这是什么意思,只记得要对阿弟好,阿弟很重要。
    家里本来就穷,每年将近大半都是要挨饿的,她最喜欢的是春天和夏天,因为这个时候她可以去地里挖野菜煮点野菜粥,不用每顿都喝几乎清的见底的米糊,她三个姐姐从五岁开始就给家里帮忙劈柴做饭,她到了五岁也开始学着砍柴做饭喂鸡。
    尽管家里都省吃俭用,可是家里的日子越来越不好了,毕竟成年的劳动力只有阿爹阿娘两个,家里有七张嘴,那点吃的哪能够,吃都吃不饱了,更何况是看病。
    她大姐死的时候十岁,那个时候她刚刚五岁,还记得不太清楚,等到了六岁的时候才模糊的想起来她大姐是生了病没钱看大夫,生生的熬死的,那个时候她有了第一次的恐惧。
    等她快要七岁的时候,她二姐也死了,她二姐是大冬天的饿的不行了想去河里捞鱼煮了喝,但是她饿的太厉害了,没等捞上鱼整个人就晕倒在了河里,淹死了,等她的尸体被捞上来的时候整个尸体都浮肿了,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面目,她只远远的看了一眼就被人拉走了。
    接连两个孩子没了,她阿娘经不住打击病倒了,家里的情况更加恶劣了,所有的重担都抗在她阿爹的肩头上,她只觉得她阿爹的背更弯了,整个人更沉默了,时不时的就看向她和三姐,她不太懂这种眼神,只觉得整个人不舒服,很快的,一个打扮的很好的婆子来了她们家,她和三姐穿上最好的衣服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的被带到了婆子面前,她阿娘哭的不行,却紧紧的搂着怀里的阿弟。
    她觉得这个婆子穿的真好,这料子她想都没想过,耳朵上的那圆圆的东西就是她阿娘说的珍珠吧,那个婆子上下打量了下她和三姐,眼神带着漫不经心,过了一会儿才随意的指向她,“行了,就她吧,收拾收拾跟着我走吧。”
    她还没反应过来,直到她爹过来,沉默的抓着她的手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阿弟的零嘴,沉默了半天才说,“四丫头,爹对不起你。”
    她茫然的很,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直到坐上了马车那个婆子漫不经心的跟她说着规矩她才知道她被卖了,以后不能回家了。
    西阳掀开车帘子看着后面只剩下轮廓的阿爹阿娘抱着怀里的那个小包袱哭的泣不成声,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婆子,“哭吧哭吧,今个哭个够,过了今天日后可不能在哭了,都要给我笑着,笑着才有人愿意买你,笑着才能进了大宅门,不然只能被卖到窑子里。”
    大概是这种情况看的多了,婆子老神自在的没有什么反应。
    西阳还不太懂什么叫窑子,等她懂了之后整个人就惶恐了,努力学着婆子要求的东西,每天讨好着婆子,希望能被卖到个殷实人家做丫鬟。
    可是造化弄人,她本来是个美人胚子,可是日日的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天天干活,一张脸瘦不拉几的,头发又黄又稀,整个人就是个乡下丫头,可是跟着婆子虽说不上大鱼大肉,可是也饿不着了,也没有什么重活给她们,她的模样越发的出挑。
    等她快要九岁的时候她被卖到了绮翠楼。
    老鸨掐着她的下巴,“呦,这张小脸标志的,可是难得一见,说不得长大了就是个大美人,妈妈我让你跟着师傅学技艺,可要好好的学,若是学不好,妈妈我不打你,但是受的惩罚绝对是你想不到的。
    在青楼这种地方什么花招想不出来,西阳不想死,也不想受罪,她能做的也只能是顺从。
    她对舞蹈似乎很有天赋,很快的脱颖而出,脸也越发的出挑,然后她到了十三岁。
    红尘四合,世间总是最多的纷纷扰扰,只要不是住到那远离人间的雪山山谷去,总是免不了面对悲欢离合,而青楼怕是见的最多的了。
    在西阳之前绮翠楼还是有个花魁的,那个花魁也擅跳舞,和她擅长的折腰舞不同,她最擅长刃舞,在刀尖上跳舞,穿着层层叠叠的舞裙在刀刃之间翩翩起舞,当真美的出神入化,况且这位花魁还有张芙蓉面,笑起来千娇百媚简直能把男人的骨头都给软了,不笑的时候秀丽的脸颊有种让人窒息的冷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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