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香公子顿了片刻,“曦和郡主?”
    重锦诧异的挑了下眉毛,“沉香公子好眼力。”那就是承认了。
    沉香公子把本欲拒绝的话咽了下去,一言不发的坐过来,“郡主为何来此处?”
    重锦坦然道,“自然是来找沉香公子的。”
    这么坦然的话说下来沉香公子竟然也有些无言以对,大昭风气开放,女子并不避讳,宴会的时候也只是象征性的摆一件屏风在户外的话隔着一条九曲流觞也是不错的,沉香公子身为勋贵,自己不太喜欢出席这种场合,但是也一年到头也免不了的几场的,这种场合遇到一两个各位热情的小娘子也不出奇,只是这些热情的小娘子也没有重锦这么坦然。
    而且他也颇为奇怪,因为太孙殿下的驾临这里都戒严了,每个人都是仔细盘查过的,名单都仔细的掌握在郭刺史的手里,而郭刺史却没有说重锦郡主回来,而是郭刺史也没有必要隐瞒这种事情。
    让他狐疑的事情就来了,曦和郡主是怎么进来的?
    沉香公子,“不知郡主找在下何事?”
    再次把视线移向棋局,伸手拿过一只白子,“先下一局如何?”
    沉香公子,“好。”
    干脆利落的说完才又道,“郡主若是找在下下棋自然是什么时候都可以,只是今日虽然不知道郡主是如何出现在这里的,只是郡主想必也清楚现在您并不是适合出现在这里……”
    尤其是和他在一起。
    白子落下,“放心放心,就算是被人看到,我也不会让沉香公子负责的。”
    声音轻佻还带着笑意,沉香公子哑然,没想到居然被一个孩子给戏弄了,不过也没有什么,他能千里迢迢跑到蜀州来给古松居士下棋,名声满天下也没有和其他勋贵弟子一般头上科举,自然不能以常理事之,若是换了郭大郎在此绝对不会答应,在他心里,重锦已经快和妖魔划上等号了,这么突如其来的一个要求谁知道心里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而沉香公子却不一样,他不但气质像极了前朝的洒脱不羁的名士,性子也像极了,就算知道不妥,但是既然他想,那他就真的下了。
    他自幼聪慧,被专人教导琴棋书画,各种乐器信手拈来,但最擅长的还是棋艺,手上的棋谱不计其数,有名的棋坪也收集了不少,更有各种玛瑙翡翠宝石等等打磨而成的棋子,而等他的名气越来越响的时候,他却不在与人对弈了,甚至那些棋坪也甚少拿出来了,因为甚少有人能在棋艺上胜过他了。
    而在蜀州却又碰到了两个人让他燃起了兴趣,其中一人便是古松居士,另一人便是重锦了。
    等重锦从从容容的落下一子,沉香公子的大龙立刻被从势如破竹变成了龙困浅滩,他输了八目半。
    沉香公子瞧着棋盘上的局势,白子下的零零散散,仿佛就像是新手随手搁的,而那些本来不引人注目的棋子全都化成了锋芒毕露的利剑。
    沉吟片刻,坦然的道,“我输了。”
    “改日再来一局?”
    重锦站起来,“好。”
    沉香公子还在对着棋局发呆,自他十六岁起再没有输过这么惨过,而对手还是一个稚龄的少女,只可惜没有把最好的棋坪拿过来。
    沉香公子行事看似随心所欲但是总有些章法,他对下棋不是一般的痴迷,而他视下棋为一件极为神圣的事情,就像个顶尖的剑客,若是能碰到可堪一战的对手,他一向尊重,而他表示尊重的方法就是拿出最珍贵的棋坪,最好的棋子最为慎重的态度来于对手决一死战。
    无论对手是老是少,是男是女。
    而刚刚固然有他大意的原因,却也能看出这位曦和郡主绝对是难得一见的棋道高手。
    这样的人值得他全神贯注的再来一局。
    而等他再抬头的时候瞧见的却是笑意盈盈的太孙殿下,身后只跟着一个太监,没有其他人,太孙殿下也低头瞧了瞧这盘棋局,随即坐在了重锦原来的做的位置,手里不知道何时多了一把折扇,“没想到我这位堂妹竟然是这么一个有趣的人物。”
    见沉香公子还在沉默的坐着,“阿璟,这个宴会你竟然从头到尾就露了一面,好歹也是欢迎我的,你这么做也不怕别人误以为你不太喜欢我。”
    沉香公子,“那是他们误会了。”
    太孙殿下一副伤脑筋的样子,拿出扇子敲了敲额头,“阿璟,你这幅样子,难怪姨母这么担心。”
    太子妃和沉香公子的母亲正是亲姐妹,两人也算是表兄弟,小时候没少在一起玩,要说亲密,太孙殿下和沉香公子比同昌世子亲密的多了,说话也随意一些。
    低头看了看棋盘上的棋子,嘴角勾了勾,“没想到今日你竟然也会输棋,竟然还输给了我堂妹。”
    沉香公子,“阿珉如何了?”
    沉香公子本来想去平洲看望一下遭了无妄之灾的同昌世子,可惜同昌世子却早早的递过来话让他先不要过去,他没还没死,让他放心。
    太孙殿下,“伤在了肩膀上,现在好的差不多了。”
    “查不出何人伤的他?阿珉有时候虽然很胡闹,但是应该没有惹上这么凶狠的仇家才是。”
    太孙殿下,“我去过现场了,线索收拾的很干净,我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看完之后有个猜测。”
    沉香公子淡淡的道,“不用跟我说了,你心里就数就行了。”
    太孙殿下低声笑了下,后面是盛开的红梅,背着光,身体周围有层朦胧的光晕,这么笑起来倒是像极了画中人,“阿珉,你跟我说说我这个堂妹如何,多年未见十皇叔,改日定要登门拜访才是,这位堂妹更是从未见过,我要好好的准备礼物才对。”
    沉香公子,“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曦和郡主,自然不清楚。”
    太孙殿下一副你不要骗我的样子,“阿璟,我可是听说了,我堂妹可是冲着你来的,我这个可怜的堂哥都没见就走了,你现在告诉我你第一次见,你觉得我会相信?”
    沉香公子,“你不想信便不信。”
    太孙殿下长长的叹息一声,“也罢,不想说也罢了。”
    ***
    当年祁王就藩的时候太孙殿下才几岁大,对这个没什么接触的叔叔自然没有什么印象,之后数年更是从未上过京城,太孙殿下对祁王的印象都是从历年的往事中拼凑出来的,现在来了蜀州自然也听说过这位叔叔数年的行事作风。
    太孙殿下听完属下的汇报之后就饶有兴趣的挠了挠下巴,对这位叔叔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性格的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为了爱情不惜舍弃掉前程这种事情估计皇室中也只有这位叔叔做出来了。
    无论这位叔叔的行事作风如何,太孙殿下对这位叔叔都有着很好的印象,谁让太子的死对头十三皇叔一家恨这位十皇叔恨的牙痒痒呢,莫贵妃更是十几年如一日的在圣人面前吹耳旁风,不然这件事过去了十数年,这位皇叔还是回不到宫呢,这一切自然都是莫贵妃的功劳。
    太孙殿下怀着好奇的心思去拜访这位皇叔对这位皇叔的行事作风太孙殿下颇为无语,虽然他是晚辈,但是他的太孙,这位皇叔应该主动去见他才对,可是这位皇叔愣的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纵然再无奈也只能去亲自拜访了。
    谁知道等到了祁王府,被管家报告,祁王一大早就带着一众门客出去了,王府里只有王妃和郡主在。
    太孙殿下想着能见见这个让皇叔要美人不要前程的婶婶也不错,可是等管家汇报说祁王妃病了,来了恐怕过了病气给太孙殿下,还请太孙殿下恕罪。
    太孙殿下喝了两杯热茶了,瞧着管家战战兢兢尴尬的样子,心里倒是颇为理解他的心情,垂着眼帘,“是不是皇叔不太欢迎我?”
    管家冷汗淋淋,听完这句话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祁王今日出门完全毫无征兆,现在让人快马加鞭的去追赶祁王回来估计也要一两个时辰了,这个时候祁王妃就该主动担起这个责任来才是,太孙殿下可不是普通的人,今日能亲自来拜访祁王已经是给了祁王面子了,而到了现在主人家居然一个都没出来,太孙殿下恼了也非常的正常。
    太孙殿下看起来非常的和气,可是恼怒起来也让人腿肚子打颤。
    管家甚至不敢伸出手去抹汗,只能结结巴巴的回道,“太孙殿下误会了,娘子真的是不舒服。”
    祁王妃当初被莫贵妃还有太后为难过,圣人明显的不喜欢她,各位妯娌也没有关系好的,对皇室的人有种恐惧和排斥,只是没想到今天这么关键要她撑场子的时候意料当中的掉链子了。
    太孙殿下的脸色又冷淡了几分,“是么?”
    胡管家这次冷汗冒的更厉害了,就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就听到天籁之音,“重锦见过太孙殿下。”
    重锦对祁王妃也无奈了,总不能硬逼着她过来吧,作为府里第三个主子,重锦别无选择的来了。
    太孙殿下瞧着这个从来没见过一面的堂妹,起身去扶她,笑眯眯的道,“阿锦对吧?叫我堂哥就好,兄妹之间不必这么多礼。”
    重锦顺势就起身,甚至在太孙殿下的手还没有碰到她之前就起身了,对着太孙殿下道,“多谢堂哥。”
    太孙殿下难得的被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小丫头给弄的无语了下,不过对这位堂妹还是非常感兴趣的,这么乖乖巧巧的样子实在不像是传说中的飞扬跋扈。
    不过能在昨日跑到梅园去找阿璟实在算得上胆大。
    太孙殿下,“听说阿锦身体不好,我刚好从京城带了些药材过来,正好送给你调养身体。”
    “多谢堂哥。”
    “我初来蜀州,这里的风气和北面似乎有些不太一样,阿锦在这里长大应该对这里比较熟悉才对,阿锦给我说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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