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歇!你们快去松开我阿姐!”大有不达目地誓不罢休的架势。
    相较他的闹腾,卫初阳自被绑起来就倔强的不再说话,只将头扭过一边去。
    她是女儿家,钟同除了指挥侍卫们将她绑起来,近身的事情都让萧衍来做。——反正她迟早是萧衍的人,此事也不宜唤丫环婆子来做。
    萧衍迎着她仇视的目光,将五花大绑的卫初阳抱回房里,与钟同一起做她的思想工作。
    也只有这时候,才能瞧出来卫初阳与卫华还真是亲姐弟俩。
    一个一门心思要杀进长安去,杀了那奸宦狗贼,为父报仇;另外一个一门心思要解救其姐出来,折腾的满头大汗精疲力竭也不见停下。
    都是一样的倔强。
    萧衍倒是想将卫初阳松开,天知道看着她被绑起来,眸子里的绝望愤恨,他心中悸动不忍,不由想起亲父战亡之时的心境。
    但若真放开了她,他还真没把握能制服她。
    钟同是铁了心要打消卫初阳杀回长安的念头,先是劈头盖脸骂了她一通,再苦口婆心劝她,“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之语,末了又威胁她:“你若是还不能打消前往长安报仇的念头,大不了我就一直捆着你。反正你身边琐事自有萧少将军打理,未婚夫妻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卫初阳闭上眼睛,掩去了眸中的血色。
    不得不说,钟同是做思想工作的一把好手。经过他的软硬兼施,以及苦口婆心的劝导,卫初阳似乎终于恢复了理智。
    天亮的时候,她沙哑着嗓子疲惫的开口:“钟叔叔,替我松绑,再把华哥儿带过来吧!”
    钟同大松了一口气,立刻照办。
    卫华被侍卫从厢房带进来的时候,见他阿姐盘膝坐在床上,如云乌发随意的披散着,之前打斗捆绑挣扎太过剧烈,早将束发的小冠子给弄掉了,她也懒得打理,就让头发那么散着。
    也许是她身上的萧瑟气息太过明显,使得卫华忍不住有点瑟缩。没想到她难得和蔼朝他招手:“华哥儿,你过来。”
    卫华一步步挪过去,闹腾了一夜未睡,小孩子的精力着实有限,这会儿已经有点晕乎了。到得近前,卫初阳平生第一次牵起了这个异母弟弟的手,目光直视着孩子懵懂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华哥儿,爹娘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以后……你就跟着我罢。”
    纵然再不喜这个孩子,可是似乎父丧母亡这天大的悲痛,也只有她与这个孩子才能分享。
    卫华显然不明白卫初阳在说什么,犹自迟疑:“阿爹跟阿娘去了哪里?”
    房里的萧衍与钟同都扭过头去,不忍再瞧。耳边只听得卫初阳一字一句,犹带着切齿的恨意:“阿爹被狗贼田西所杀,阿娘也已经自尽而死。以后,家里就只有我跟你两个人了!”她面目犹带几分狰狞,直逼着卫华的眼睛:“以后,你须得好好习武,替爹娘报仇!”
    也不知是她捏在卫华肩头的双手太过用力,还是这孩子真的听懂了她的话,明白了父母尽皆亡故的消息,瞬间大哭了起来……
    萧衍留在别院一夜未归,萧毓一大清早起床,就跟辛氏嘀咕:“阿兄以后将阿嫂娶回来之后,会不会再不理我了?”昨晚他等着萧衍回来吃晚饭,就一直没等到。
    辛氏很能理解萧毓的心情。
    他小小年纪就没有了父母,等于将对父母的孺慕之思转嫁到了萧衍的身上。而现在萧衍要成亲了,新娘子听说脾气似乎不大好,还会点拳脚功夫,这就很让萧毓忧心了。颇类继母进门,前子女的恐惶之情了。
    辛氏开导了他好一会儿,又哄他吃过了早饭,见他心神不定,也不逼他去习字练武,索性就让他去外面玩一会儿。
    萧毓带着贴身小厮兴致缺缺的在宅子里闲逛,不意遇上了刘氏的幼子萧博。
    萧博八岁,但身量不及萧毓高,寻常读书练武也差了萧毓许多,小孩子的自尊心在萧毓面前一再受损,这会儿见到他,便拿从刘氏房里偷听来的消息嘲笑萧毓:“大兄要娶的那个女的成了通缉犯,这下大兄要打光棍喽……打光棍喽……”
    萧毓与卫初阳只见过一面,对这位未来大嫂的强悍有着深刻的印象,这会儿脑子里冒出来的念头居然是:大哥大嫂快成亲,让大嫂来揍萧博这个混蛋!
    萧衍是不屑于跟萧博计较的,但未来大嫂似乎……捆孩子是把好手!
    萧毓瞪着萧博,忽尔一笑:“你胡说!阿兄与阿嫂快成亲了。等成了亲,就让阿嫂来揍你!”
    萧博立刻反驳:“那女的早跑了,官府现在到处通缉她呢。怎么可能跑来跟大兄成亲?”
    “你骗人!阿嫂明明来衡阳成亲的,她怎么会被通缉呢?你再乱说小心我揍你!”
    两人各执一词,差点打起来。
    萧毓身边跟着的小厮才六岁,根本听不出事情的严重性。但萧博身边跟着的小厮安顺却已经十二岁了。乃是刘氏素日怕萧博吃亏,特意给安排的年纪大一些的小厮。
    他哄着萧博回去,立刻前去寻刘氏报信,将萧毓与萧博的对话一字不落讲给刘氏听。
    刘氏听到这话,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来。
    这时候她也顾不得与丈夫隔阂了,亲自跑去妾室房里将半醉的萧泽给揪回了正院。
    萧泽对刘氏这举动很是不满,醉眼朦胧挥舞着拳头:“你这婆娘,今日发什么疯?”
    刘氏将房里仆妇遣出,一脸张惶之色:“都大祸临头了,你还在醉!你怎么不醉死算了?”
    萧泽揉一把脸,想要努力清醒一点。但昨晚闹的太晚,灌了太多酒,宿醉未醒,脑子里嗡嗡的响,直恨不得将眼前这张脸一巴掌拍过去,偏偏刘氏揪着他的衣领不让他睡过去,压低的声音几近咆哮:“你侄子把通缉犯都窝藏到家里来了,你还敢睡?再睡下去全家人的脑袋都要不保了!”
    萧泽被这话给惊的酒意瞬间退去。
    “什么通缉犯?你瞎嚷嚷什么?”
    刘氏日前担忧不意成真,对萧衍恼恨交加,直恨他有人生无人养,竟然生成了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敢将卫家姐弟俩窝藏。立刻将萧毓与萧博的话给讲了一遍。又怕萧泽不信,唤了安顺来当旁证。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萧泽在惊吓之下,酒也醒了,美人也不去哄了,先悄悄派人在家里自查一番,重点是大房的院子。
    萧家大房人口凋零,只有兄弟俩,所用仆人也有限,派去的人很快来报,并未发现多出来的少女与小孩。
    萧泽觉得刘氏耽误了他取乐,刘氏却揪着他不放。
    女人的直觉总是惊人的,就算是未在大房搜出人来,刘氏也觉心里不安。
    她绞尽了脑汁去想,萧衍会将人藏在哪里。想来想去,倒真让她想到个地方。
    “别院!大伯置办的别院!”
    那是萧绎的产业,后来被萧衍继承,二房插不进去人手,但不代表没机会了解别院人口变动。
    萧家数代繁衍,家仆关系也是盘根错节。别院里侍候的人与老宅子里的仆人也有姻亲故旧,这个不难打听。
    只花了二两银子,就将确切的消息打探了回来。
    这下萧泽与刘氏慌了神。
    窝藏朝廷要犯,那可是连坐的罪啊!
    “这个衍哥儿,怎的这般糊涂啊?!”萧泽对侄子的堕落痛心疾首,已经开始考虑等萧衍回来,该如何教训他,才能令他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以大义灭亲的态度将未婚妻捆绑送至府衙。
    作为后宅之主,刘氏的心眼子显然要比她这位常年泡在酒色之中的丈夫要清醒许多。
    “要是衍哥儿不愿意呢?”
    萧泽还从未考虑过萧衍不愿意的情况下,他应该怎么办?
    以长辈的架势压人?可惜萧衍从来不吃这一套。
    “那你说怎么办?”萧泽有几分泄气。
    侄子出息了是好事,可侄子太独断专行,不将长辈放在眼里,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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