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初阳处理了这个烂摊子,将朝臣们都发配去学礼仪,又将耍赖的章萧二人给赶出宫去,这才回寝宫洗漱一番,去见温超。
    温家被围之后,温超原本以为最近是没机会见着外孙女儿了,哪知道天黑了就被守门的军士闯进去,直接架了他就走。
    温家人惊的三魂飞了七魄,温老夫人还拄着拐棍儿直骂:“丧尽天良的,当了皇帝就忘了外家是谁了,还要将外祖父绑了去……”
    卫初阳的这些心腹爱将们对她都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总觉得她带着大家一路打到了长安,过上了好日子。就算是她的外祖父,她都开口不认了,那大家也没必要客气了。因此请温超的手法便略显粗暴。
    温超被绑着推到了麟德殿不久之后,卫初阳便进来了,看到他这副模样,竟然还笑得出来:“都说了是将温老大人请了来,怎的便绑了来?”
    宫卫麻溜进来帮他松了帮,温超气哼哼睨着外孙女儿:“你倒是出息了呢。”
    卫初阳随意坐到了御案后面的宝座上,又吩咐:“给温老大人看座。”还抚脸轻笑:“可不是出息了,朕的爹娘若是活着,还不得高兴的合不拢口呢。”
    这还是她登基之后,首次用“朕”来自称。之前觉得别扭的,可看到温超,这自称就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了。
    温超有多重权势,卫初阳最是清楚。为了权势,无论是亲闺女还是外孙女儿,都恨不得送进宫里去巴结贵人,临了到底还是赔了个孙女儿在宫里。
    温超揉揉老胳膊老腿,被捆的久了些,血脉有些不畅。他落了座,看茶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宫卫,对这个外孙女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倒是盼着她提起温青竹来,不提温青竹,他们之间的谈话很难变的温情脉脉。
    “你倒是还记得你娘,却不记得你娘的父母了。都进长安这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家来。”
    卫初阳“嗤”的一声笑了出来,父母身亡已经整整十年了,这话从温超嘴里出来,由不得她不笑:“温老大人这话说的,我娘的父母尚且不记得还有我娘这么个闺女,哪里还记得我娘的女儿呢?”
    温超心里磨牙,对这个外孙女儿真是毫无办法。
    他不由就想起了那些年在武贤手底下的日子,但凡有涉及到卫初阳的战报,她在外面大闹天宫,自己却要在长安跟着吃瓜落。
    先帝武贤尚且不说什么,但田西可要左一句右一句的奉承他:“温老大人真是养了个好外孙女啊!”话里话外都透着不怀好意。
    更别提田西的那些爪牙了,没少在朝堂上因着他这位“出息的外孙女儿”参他。
    “你在外面胡闹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连累了长安的家人?我与你外祖母都十分牵挂你,你外祖母的要哭瞎了,还是抽空去瞧瞧她。”
    只要新帝踏进温家门一步,此后整个长安城中,还有谁敢轻看了温家?
    卫初阳又笑,还作势四下探头张望:“朕在长安的家人?朕统共只有幼弟一个血脉亲人,这长安城哪里还有朕的亲人?若有,当初父亲下了天牢,也该有人站出来为他老人家说几句话;若有,母亲撞棺而亡的时候,也该有父母亲人拦着她,不教她寻了短见的。怎那时候一个个都缩了王八脖子,缩在那王八窝里不动,直等今日朕黄袍加身,倒又从王八窝里冒出头来,哭着喊着要上门认亲呢?这是哪门子的亲人?!”
    她这番话骂的温超一张老脸紫涨,都快坐不住了。
    他在朝堂上与人唇枪舌剑,一张口也算是能将死人说活,堪比媒婆。哪知道遇上了外孙女儿,这才知道强中更有强中手。
    至少朝堂上的众同僚们打起嘴架来,是不会张口“王八”,闭口“王八”的。更何况还是骂自己的外家。她就只差指着他的鼻子大骂温姓是一门子活王八了。
    “你母亲……就教会你这般骂人了?也不怕让人说她教女无方?”
    温超吭哧半日,才想到这一句。
    卫初阳当着温超的面骂了他,听到这话立时便道:“朕的娘亲早已经过世了,听朕的娘亲在世时候说过,外祖家就是一门子混帐王八蛋,好不容易出淤泥而不染,出了她一个有教养的,朕这不是随了外家那混帐性子嘛,从根上就是坏的,再改不过来的!”
    温超差点给气趴下。
    好嘛,大半夜的,她召了他来,就是为了指着他骂温家一门子混帐王八蛋?!
    他到底年纪大了,从来也没被人指着鼻子这般辱骂过,当下手就抖了起来,卫初阳见状,立刻便朝外吩咐:“去将宁大人请了来,替温老大人扎一针,别让外面的人道老大人年老糊涂,想要攀亲不成,气死在了麟德殿里。”
    温超脑子一阵阵的发晕,看着眼前这外孙女儿,见她全然是一副无赖相,不由就想起了十年前,她在自己书房里砸东西的场景来。
    ——这丫头从来就是个地痞无赖的性子!惹了她就是惹了个流氓无赖!
    他怎么也没想到,经过十年的磨砺,她还是这副样子。
    论理,她理应能够衡量轻重,懂得取舍了,知道眼前正是用人之际,对自家人才应该多亲近亲近。他还想着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能在朝堂上帮她一把,没想到这丫头却毫不领情,还是如十年前一样没有脑子。真不知道她这些年的战功是怎么打下来的!
    宁湛很快就背着药箱过来了。他一路跟着天王军,进了大明宫之后,卫初阳便将他拎到了太医院,将太医院交给了他管,只事情忙乱,还未论功行赏。他在宫外又无府邸,索性就宿在了太医院里。
    身边还有卫初阳派去保护他的贴身侍卫,就怕眼前乱局,但有大周作孽作乱,伤了他。
    今日宫宴他也没去,嫌这些人乱哄哄闹酒,还不如他先将太医院藏的医药典籍通读一读,再与前朝太医同行们切磋一番。
    才洗漱完毕上了床,就被召到了麟德殿。
    见到气怒攻心的温超,倒是一怔。
    大半夜的,卫初阳这是跟谁过不去呢?
    待听得此人姓温,立时便想到了她的身世,原来这一位就是她外祖父。听说前几日还有温家人堵在宫门口闹着要认亲,被赶了出去。众人都在观望新帝的态度,看她的态度才能决定以后待温家的态度。
    宁湛一把脉,还有什么不知道的。
    恐怕是他们这位二当家肚里拱火,把温老儿揪来撒气呢。
    他把了一回脉,也不须扎针,只从药箱里拿出一丸药来,有护卫倒了水来,等温超服了,他才道:“一时半会死不了,气一气说不定会半身不遂中个风什么的,陛下要不要试一试?”
    卫初阳笑的花儿一般,“朕倒是很期待你的话变成现实!”
    温超:老子忍!!!
    他以为鲁王作乱,温家就已经算落到谷底了,他的政治生涯也算是落到谷底了,如今才知道,以前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也许温家从今以后才真正落到了谷底呢。
    ☆、第66章
    第六十五章
    从来权势迷人眼,温超尤甚。
    他被宫里的马车送回家之后,整个人还晕乎乎的,不敢相信被外孙女儿如此相待。
    原本,新王朝的建立,是温氏重新腾飞的契机,但卫初阳的态度却让他明白这已是水中月,镜中花般的奢望,对于他来说,这才是最大的打击。
    转天他就卧床不起,病倒了。
    温府都乱了套,温老夫人在家里将卫初阳骂了个狗血淋头,拄着拐杖恨不得把地砖都戳出一个洞来。
    这一切于卫初阳来说,不过是毫不相干的人。她派人召了温超前来,就是想让上蹿下跳的温家人死心,别想在新朝借着她的名义再捞到什么好处。
    现在目的达成,温超的死活自然与她无关。
    一啄一饮,均是前定。
    她既不愿意扶植温家,也不会成心与温氏过不去,既然大家在许多年以前就已经血缘亲情全断,以后索性就断的干干净净,不要再有任何瓜葛才好。
    因此,当有前朝大臣委婉的向她提起,温超病卧在床,变向为温氏求情,却被女帝罚去丹凤门守城门,一撸到底,半点情面不讲。
    于是女帝将将即位,就让朝臣们见识到了她铁腕的一面。
    新朝初建,除了前朝旧臣必要的人员调动,还有建立新朝的一干文臣武将的封赏。足有小半年,麟德殿传旨的太监就一直没闲过,大肆封赏众臣。
    女帝手下的天王军中一干武将自不消说,她这些年来在天王军所统辖的地方盘上提拨考核的地方官都得到了重用,如周义琛便被从外地调至长安,做了长安府尹。而他的同窗常季鸿,亦做了一方大员。
    施家父子就更别说了。
    施阳明仍在地方,施同和则进了六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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